超能力者的無間道──讀 《狂暴年代》

狂人川普當選的年代，就來讀讀拉維．提德哈的 《狂暴年代》吧！這本小說跟政治與戰事也頗有干係，只是沒有 CD-Pro2。

拉維．提德哈（Lavie Tidhar）《狂暴年代》（The violent Century）講述英國試圖集結超能者以求贏得戰爭，這些受到「改變」的人們進化成超級英雄／英雌，然而變身的代價卻是永生不老的孤獨。然後正如所有諜報小說都會有的慣例，代號「老傢伙」的掮客，賦予這些「變化之人」新生。於是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他們的原名有如《神隱少女》般地被剝奪遺忘，霧散雲消。

故事便由代號「霧」與「消」兩位男人，行腳穿梭於歐亞歷史間的各式戰事開啟，不過就像《無間道》梁朝偉於天台上的抱怨「說好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都快十年了老大」，不死永生的超能力者，為諜作間的他們比十年更為難熬，雙面應對與自我認同的錯淆混亂，終究使霧心生倦怠而叛逃（英國政府可能沒想到過給他們請正妹心理醫生）。

可他心心念念，最難以割捨的—那代號「夏日」的女孩，將成為霧這位男人的阿基里斯之踝（Achilles' heel），關於愛與背叛，他們必須逃往哪裡，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贖？又該當怎麼做，才能扭轉這種冰封凍結而顯得無止盡的人生？佛說:「受身無間者永遠不死，壽長乃無間地獄中之大劫」，即便是超級英雄的無間道，內在也總還是難掩寂寞孤獨，並於人性恐慌中崩裂的痛苦吧。

本書寫作技巧高超卓越，簡鍊文字中紛陳電影式的跳躍畫面，奇想聯翩叫人目不暇給，既有諜報小說探勘的人性幽微，亦有科幻改造，超級英雄的使命悲愴，縱雜一爐成為全新的繁複目眩的新世界，結合諜報與錯雜超能英雄的趣味，可說是超能力者聯盟的無間道。

乍讀《狂暴年代》之下，頗類歷史輪迴之王—大衛．米契爾（David Mitchell）《骨時鐘》（The Bone Clocks），永壽長生者於世界時空來回跳躍的奇情科幻，然而內裡卻等同是華語諜報小說家之王麥家《風聲》或中國一級作家海飛《麻雀》「慘烈戰事諜對諜，不敢相信任何人」的驚心。

海飛《麻雀》背景著眼於 1940 年 3 月汪偽政府的成立時期，不僅侵華日軍於時海搜捕抗日志士，各地亦是戰事綿延，各自為政的分裂，主角以中共黨員陳深（代號「麻雀」）潛伏於前國民黨軍官畢忠良為首的特別行動處，伺機營救上線「宰相」與抗日志士群，後續並受命新上線「醫生」取得日軍「歸零」的作戰詳略。烽火砲隆中，錯雜革命兒女「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深糾葛。同名小說則於 2016 年由金琛、周遠舟執導改編為民國背景諜戰劇。

麥家則素有中國的丹．布朗美譽，其《解密》、《暗算》、《風聲》、《風語》等諜戰系列作品，懸疑性極強，並往往於戰事密鼓中，顯露人心的幽微疲憊，其中編劇為電視劇的《暗算》和改編電影《風聲》等最廣人所知，掀起中國諜戰熱潮，可說是居功厥偉。

其中的《風聲》背景與《麻雀》近似，不過已遠推後續一年至 1941 年對日抗戰的春夏時分，「三國鼎立」各自為政之勢已顯分—汪精衛的南京國民政府，蔣介石的重慶國民政府，毛澤東的陝甘寧邊區政府，彼此耽視圖謀不軌，越演越烈。故事便啟航於杭州西子湖畔的裘莊裡，混入日偽組織的共黨間諜「老鬼」，將於一連串不人道的人性考驗（陷阱、刑求或謊言），把情報遞送出天，即便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補充：無間地獄，據說是地獄萬惡叢集處，為八熱地獄最底層，業障過於深重者，如犯五無間罪者：殺父、殺母、破和合僧（破壞和合的僧伽團體，挑撥離間、製造是非破壞僧團的團結）、出佛身血、殺阿羅漢等，死亡至投胎間便無中陰期，而是直接墮入於此。歸屬於六道地獄道的無間地獄，亦稱為金剛地獄，金剛為「恆固不破」之意，也就是雖在輪迴之中，然而業力過重，難以被超渡化解。墮入金剛地獄的人們，將擁有極長的壽命，然而永生卻是用以無期受苦，痛苦恆久不絕。

補充：海飛《麻雀》此書非單一長篇小說，乃是收錄《麻雀》《捕風者》二個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