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人類正面臨巨大的挑戰。科技以前所未見的速度改寫生活,在過去幾年內,人工智慧就對思想、工作、倫理與社會秩序的基礎等各個面向,帶來巨大衝擊;同時加上生態失衡、氣候災害、政治分裂、地緣政治的拉扯,讓焦慮的氛圍瀰漫在各地的社會當中。
文明如何走到這一步,又該如何前進?
在這個時代,所謂「永續」,已經不只是氣候與能源的技術問題,而是關於人類如何在一個有限的星球上,重新想像自己與自然、與他者、與未來的關係。或者,我們該如何共同生活?
正是這樣的背景下,我們與羅馬俱樂部(Club of Rome)新任共同會長西爾維亞(Silvia Zimmermann del Castillo)展開了一場深度對話。
羅馬俱樂部成立於 1968 年,這個被視為全球頂尖智庫的組織,曾以《成長的極限》一書震撼世界,書中提出,長期以來現代世界追求的經濟無限成長,與地球有限資源之間將會產生衝突。這個論點引發熱烈迴響,被譽為兩個世紀以來最重要的一本書。半個多世紀之後,羅馬俱樂部仍在談氣候、資源、戰爭與貧窮。2025 年夏天,唐獎教育基金會執行長、台大土木系名譽教授陳振川也入選羅馬俱樂部,代表台灣加入這個全球最具象徵性與影響力的思想共同體之中。
也是在這此契機下,西爾維亞有機會造訪台灣。
羅馬俱樂部(Club of Rome)新任共同會長西爾維亞(Silvia Zimmermann del Castillo)
特別的是,西爾維亞不是典型的智庫領袖。她更像是一位詩人、一位哲學研究者、一位人類學的實踐者,同時也是來自拉丁美洲的文化行者。她的視野深受世界文學、跨文化經驗、宗教思索及自然感知所塑造。她不僅強調政策,更強調倫理;不只強調技術,更強調文明;不只強調模型,更強調人文關懷。
她的生命,也像是一條蜿蜒的精神之路。
年輕時,因為一次偶然,她被介紹給現代拉美世界最具影響力的作家波赫士(Jorge Luis Borges),隨後竟開啟了長達五年的知識交流。
長期研究拉美文學的台大外文系教授張淑英認為,他們之間已經不只是一般師生關係,而是接近師徒(disciple)。而波赫士的作品橫越多語言與多文明,他不只談基督教,也談佛教,不只談西方哲學,也談老子和莊子,他把不同文明的知識串接成一個巨大而自由的思想迷宮。一個長年近身侍讀波赫士的人,不可能只是一位「文學愛好者」,而會自然被推向對宗教、哲學與人文關懷的廣闊視野。這一點,也反映在西爾維亞的思考上。
後來,西爾維亞赴巴黎研習人類學、回到阿根廷後,在軍政府將人類學視為危險知識的年代,她轉向哲學,卻從未離開對自然與人類處境的凝視。森林、動物、花卉、土地——這些自然事物於她而言不僅是生態議題,更是文明的倫理基石。
張淑英教授指出,若要理解 西爾維亞如何討論文明、永續與跨文化對話,就必須先理解她的人文背景,這使她能在羅馬俱樂部中提出不同於主流的思考方向,也使她的聲音在全球永續討論中顯得獨特而重要。
西爾維亞也常引用哲學思想,特別是康德。她談康德對「自由」的區分,自由不是任意行為,而是一種自我要求的倫理狀態;而永續也正是建構在人類能否重新建立倫理價值的基礎上。
她也關注非西方文明。在她眼中,日本與台灣的生活方式呈現出某種平衡、節制與溫柔的力量。對話中,她提到在此次來台期間,感受到「真實的自由」,一種深植於倫理、責任與相互尊重的生活實踐。正是在這些細微的文化行動中,她看見文明可能的未來方向。
這也是她在羅馬俱樂部擔任共同會長的重要使命:讓這個向來以科學與政策著稱的組織,重新回到人文、藝術、倫理與文明的脈絡裡。她強調,若不理解人類如何思考,就無法理解人類如何行動,而永續最終必須落在「行動」上——不是政府政策,而是人類如何生活。
訪談最後,西爾維亞談到「希望」。
她說,希望不是盲目的樂觀;希望是一種需要付出與實踐的力量,是一種使命。唯有理解自己能做什麼、要為何而做,人才能真正維持希望。她在世界各地看見無數充滿善意、理想與想像力的人——這些相遇支撐著她,使她相信文明仍有可能前行。
西爾維亞的語言像詩,也像一種緩慢而堅定的哲學。她談文明、談科技、談教育、談孩子、談烏托邦,彷彿在提醒我們:文明的未來並不在遙遠的國際組織或宏大政策之中,而在我們如何說話、如何觀看世界、如何對待彼此的方式裡。
在這分裂與破碎的世界裡,她的思想提供了一種溫柔而堅定的方向感。
西爾維亞的重要使命:讓羅馬俱樂部這個向來以科學與政策著稱的組織,重新回到人文、藝術、倫理與文明的脈絡裡
以下為訪談內容(文字經過編輯整理):
問:您有兩段關鍵的成長經歷:早期在阿根廷與波赫士共事的時光,以及在巴黎研習人類學的歲月。能否請您談談這兩段時期如何塑造您的思維與世界觀?
我與波赫士的相遇方式頗為奇特。
當時我在阿根廷一所中學就讀,即將畢業之際,他來校舉辦講座。講座結束後,校長竟叫我過去,我滿腹疑惑。原來是想介紹我認識波赫士,當時因為熱愛寫作,在校內有些名氣。於是我們相遇,但我竟失語了——畢竟誰料到能與波赫士面對面?他主動詢問我的文學興趣,我列舉了最喜愛的詩人。他說:「等你畢業後,務必再來拜訪我。」
我當時並未赴約。那年代年輕人沉醉於音樂,尤其熱衷本土的民俗音樂,我常唱歌彈吉他,有次彈著吉他,隨意翻閱波赫士的詩,讀著讀著竟即興譜起旋律。當下便想:或許去拜訪他。但我沒有,他就像某種神聖的存在。
我母親說:「打電話給他吧,打給國家圖書館。」他當時是國家圖書館的館長。我照做了。我極其謙卑又羞怯地向秘書助理說明:我曾拜會過波赫士先生,希望能獲得他的授權。她說請稍候,並詢問我的姓名。過一陣子,電話那頭回覆的並非助理,而是波赫士本人。
他問道:「噢,近來可好?學業完成了嗎?」
「是的。」我說:「波赫士先生,您說過要我去拜訪。我熱愛音樂,也熱愛您的詩作,我為它譜了曲,想請您授權,讓我發表這部作品。」他回答:「首先我得聽聽看。帶著你的吉他來,當面唱給我聽。」
兩天後見面,他在國家圖書館那間雅緻的工作室接見我。我帶著吉他,開始彈唱。他雖失明,卻能跟得上節奏與旋律。唱完後他說:「這是我們共同創作的詩篇。」
後來他問我是否願意跟他學習英語文學。我當然答應了。於是每週日我便前往他家研習。我們一邊喝茶,一邊閱讀。後來我更擔任他的助手,天天碰面,整整五年。這段經歷堪稱我生命中最珍貴的體驗。但正因他如此偉大、如此浩瀚,我曾有一段時期對自己的寫作能力深感迷惘。我無法提筆,只因我始終與波赫士相伴。還能寫什麼呢?一切早已定型,萬物皆已成文。
總之我獲得獎學金,赴巴黎研習民俗學與人類學。原本為期三個月,最後我待了三年。臨行前,我去見波赫士,我竟哭了出來,他說:「聽著,西爾維亞,此刻是永恆的。每個珍貴的瞬間都如此,它們永恆而深具意義。若你歸來,我們將遺忘此刻,它僅是無數瞬間之一。但若你永不歸來,我們再無相見之日,這刻將永存你我記憶深處。」
後來我回到阿根廷,遇見丈夫,結婚定居。當時在阿根廷研究人類學極為危險,軍政府將我們視為共產分子。我的教授告誡:「放棄人類學,這太危險了。何不轉攻哲學?」於是我就讀哲學系,但仍持續寫作——只是為自己而寫。研習哲學期間,我始終熱愛自然、鍾情森林、鍾愛動物與花卉。
萬物皆相互交織。我對自然的熱愛是詩意的。因此對我而言,自然本身就是一種詩歌。如今身為羅馬俱樂部共同主席,我正是秉持這般理念開展工作。
問:後來您也曾攻讀哲學博士學位,卻選擇離開學術界。您如何運用學術訓練,來開展其他領域的工作,以及與羅馬俱樂部的相關事務?你的哲學思考如何助益工作?反之,那些行動又如何促使你更具哲學深度地思考?
我不僅是思想者,更是實踐者。某種程度上我追隨波赫士的理念——他並非學究派。我們是創作者,是作家,是詩人。我甚至曾是歌手,在巴黎當過歌手,雖然我現在只為自己唱。我不可能成為優秀的學術派,因為我天生雜亂無章,而創造力有時需要些許混亂。
我的哲學學習過程中,有位哲學家令我深深著迷,就是康德。康德曾說:不付諸行動的思考是空洞的。而行動若無思考則如盲人摸象。當然,世上有非凡的哲學家專注於思辨,但我需要實踐,我認為思考必須在行動中完成。對我而言,思考本身就是一種實踐方式,我會將其付諸行動,否則思考便會淪為空洞,停滯不前。
更有甚者,你終日沉溺於思考與談論自己的思想,實則是在自我炫耀。因此我認為思考必須付諸行動,方能臻於圓滿。
問:您曾經籌備過所謂的「天堂對話」,匯聚了東西方的藝術家與學者。能否介紹這個企劃?為何命名為「樂園」?
我曾受日本岡田基金會邀請演講。該基金會的創辦人曾說,我們能在世間創造天堂。其實波赫士也說過:無論面臨何等挑戰,我們每天總有片刻身處天堂。
這座位於日本熱海的非凡基金會,設有座宏偉的階梯,一座被稱為「通往天堂的電扶梯」的設施,通過電梯,會一片燈火通明的空曠之地,他們說:這就是天堂。於是我提議:何不嘗試促成東西方對話,就稱之為「天堂對話」?
他們接受了這個構想,我們便啟動了天堂對話。創造人間天堂是我們的責任。當時我邀請的對話者們,梵蒂岡教廷科學與社會科學院顧問蒙席應邀而來,與神道教僧侶展開對話,那真是天堂般的體驗。儘管宗教差異如此巨大,但他們彼此展現出極大的好奇心與開放態度。可惜後來疫情爆發,活動被迫中止。但我期盼有朝一日能重啟「天堂對話」,或許就在台灣。
問:您認為東亞最令您感興趣、最有啟發的洞見或智慧是什麼?
這次隨唐獎基金會的旅程,對我而言就是一場發現之旅。
當今西方世界正經歷著文化與精神的沉淪。我們都在談論自由,我們現任總統高喊著「自由萬歲」之類的口號。但那不是真正的自由,而我在台灣深刻體會到自由的真諦,這裡展現了實踐自由的生活方式。再次借用康德的觀點:我們談論自由時,必須區分自由與自由選擇——它們並非同一事物。
自由關乎道德律。當你履行道德義務時,你才是真正的自由。至於自由選擇可能引向災難。真正的自由縱然艱難,終將引領你邁向解放與真實的幸福。你必須奮力追求自由。自由絕非「我行我素」的西式思維。真正的自由是內在的道德自由。這並非由他人定義道德標準——道德律法本就深植於你心中。
我發現,此次在日本及台灣進行的旅程中,正體現著這份自由精神。因此我認為,我們必須建立對話,在尊重差異的前提下,持續進行跨文化對話。我指的是:我們本就不同,但這正是人類的豐饒之處,正是如此多元。若能交流,我們便能相互學習,共築更美好的世界。當今西方世界有太多需要向亞洲學習之處。
問:您提到橋樑,提到對話,我們身處一個人們渴望交流、渴望傾聽的時代。您長期主持藝術家與不同領域人士的對話活動。在您看來,對話在當今世界的重要性何在?
我認為最大的風險在於失去對話與陷入孤立。人類是群居動物,需要彼此連結。然而科技發展正嚴重削弱對話功能。
我們必須守護對話。
我們同為人類。縱然差異巨大,我們仍共享某些共通性。但正如波赫士所言,救贖與救贖的唯一可能,在於持續推動這場漫長的對話運動。正因如此,他強調我們不該在文化上自我孤立。我是阿根廷人,但不該困守自身文化,必須保持開放,這才是自我提升的契機。波赫士對佛教極為熱衷,對伊斯蘭教亦然,對其他文化與文學同樣充滿興趣。擁有自我人格絕非意味著自我封閉。恰恰相反。這些交流、這些對話必須持續下去。這既是東西方對話,亦是過去與未來的對話。因此,在記憶中與過去對話至關重要。換句話說,歷史也很重要。
問:您提倡新的人文革命,此革命的核心理念是什麼?
這並非我的構想,而是羅馬俱樂部創辦人奧雷利奧.佩塞 (Aurelio Peccei)的理念。他對生產力與經濟增長的盲目信心有所憂慮。在資源有限的星球上,經濟與生產力不可能無限增長。這需要我們深入思考與反思。因此該組織匯聚歐洲的科學家與知識分子。
他曾與人對話時如此說道:看看東西方吧。他與日本哲學家池田大作保持對話往來,在某次對話中,奧雷利奧.佩塞說:是的,我們經歷了工業革命,也迎來了科技革命,但唯有當人類推動一場人文革命、一場人性革命時,真正的成就方能實現。終有一日,人類將迫切需要思考人性革命與新的人文主義。因為僅憑科學技術遠遠不夠。
我們需要的是完整的人。
問:當我們談論永續發展時,往往聚焦於工程師與科技領域。但身為詩人、哲學家與人類學家,您如何看待人文科學在永續議題中的重要性?您希望如何將此觀點融入當前討論?
這正是我獲任羅馬俱樂部共同主席之際。我曾與共同主席同事保羅·斯里瓦斯塔瓦深入探討此事。我說:聽著,或許此刻正是奧雷利奧.佩塞當年預見的時機,是時候迎來新的人文主義了。因為我們確實擁有令人驚嘆的科技,這點值得讚許。但永續發展的關鍵要素在於人類的思維模式。
倘若人類與社會持續處於分裂狀態,我們所創造的世界終將支離破碎。無論科技與科學如何進步,皆不足以彌補。因為科學與技術僅是工具,它們塑造物質現實,然而它們恰恰映照著人類的思維模式。無論科技如何先進,若人類思維模式持續固化,未能成功轉變思維,這些科技終將淪為無用之物。
縱使科技再如何神奇,縱使我們深信萬事皆順遂,實則不然。我們身處衝突之中,我們身處貪婪之中,身處仇恨之中,身處對權力與統治的野心之中。因此我認為,這正是我們必須改變之處。僅憑科技與科學無法帶來和平。我們需要改變思維模式,這雖極其艱難,但我認為正是此刻人類應面對的革命。
問:數十年前羅馬俱樂部創立時,其觀點頗具歐洲中心主義色彩。但您將理念帶入阿根廷與拉丁美洲,如今更擔任羅馬俱樂部共同會長並巡迴全球。我好奇的是:當今全球化浪潮與您所言的碎片化現象並存,我們該如何應對?我們渴望全球對話,同時又想守護在地文化。如何平衡這兩極?
永續是萬物之本。生物多樣性維繫著自然生態,而我們本身就是自然的一部分。而人類的多樣性則維繫著文明。
我堅信永續發展需要人類參與,而人類需要守護在地文化。面對全球性自然保育需求,我們必須認同並實踐若干共同原則:尊重自然、保持平衡,這些是我們共同的根本原則。但每種文化都可憑藉自身智慧實踐這些原則,我們必須守護這些智慧。
正如我們守護自然的多樣性,也應守護文化與精神的多元性。精神層面本無分歧——我們皆為人類,但我們以不同方式表達這些特質,而我們應當守護這種表達方式,這將使世界更加豐富。
我們需要這樣的交流與守護。
問:拉丁美洲在此進程中扮演何種角色?在我們看來,它既屬於西方文明體系,卻又與歐洲迥然不同。
它確實屬於西方,但拉丁美洲擁有獨特且極其多元的特性。阿根廷不同於巴西,厄瓜多亦非智利。我們各具特色,我們迥然不同,但我們同屬拉丁美洲。這份獨特性正是我們欲守護的珍寶。而今的拉丁美洲正深刻反思自身定位,這是關乎人性的根本命題:我們是誰?要走向何方?目標何在?
作為大陸,我們極為富饒,我指的是稀有土壤、礦藏、森林與水源。我們確實富饒,但在此同時,我們仍遭受剝削與支配企圖,即便在當今亦然。
因此,當今拉丁美洲的核心使命在於守護自然——我們擁有亞馬遜雨林。這片地球之肺正遭受摧殘。我們必須守護亞馬遜,不僅是為巴西,更是為全世界、為地球、為空氣。但同時,我們必須提出並促進對人類價值的反思。因為這片富饒的土地上竟存在著驚人的貧困。因此,這份反思關乎全人類的命運。
問:當今世界似乎都在追問相同課題:我們是誰?我們將往何處去?我們正處在充滿困惑與不確定性的時代。在訪談尾聲,我想請教您擔任羅馬俱樂部聯合主席期間的目標與優先事項?
將羅馬俱樂部從純粹的科學技術視角,轉向兼具人文關懷的視野。真正將人類本身納入考量。不僅是探討如何運用科技對抗氣候變遷——我認為這遠遠不夠。事實上,羅馬俱樂部在此領域已取得卓越成就。我指的是,我們必須敞開心胸思考人類本身,否則一切徒勞。科技與科學終將延續發明者、創造者與使用者的思維模式。科技既可淬鍊人性光輝,亦能淪為泯滅人性的利器。
正因如此,我認為必須引入藝術,甚至讓孩童參與其中。前幾天我在屏東有過一段美好的經歷,那些美麗的孩子深深打動了我,因為他們的慷慨、快樂、寧靜與真誠。
正如偉大哲學家伽達瑪所言,新生代帶著他們即將創造出的世界視野,必須加以守護。因此我認為,我們必須更傾聽孩童的心聲。正如畢卡索所說:「我花了數年才學會像拉斐爾那樣繪畫,但花了我一輩子才重新學會像孩子那樣畫畫。」
這正是我對羅馬俱樂部的提議。
問:您將當今世界描述為兩個時代的交界,人工智慧與生態危機並存。在這充斥虛偽與不確定性的世界裡,您從何處尋得希望?
我與教宗方濟各有過一段情誼。他說過一句話:我們絕不能失去希望。
希望是股力量,是種能量。但希望需要耕耘,所以希望確實存在。但希望與樂觀,兩者截然不同。因為所謂的樂觀主義是空洞的。你抱持樂觀,只因你本是樂觀者,然後你等待奇蹟降臨。
希望則奠基於使命,當你對目標有清晰認知,肩負使命時,希望便油然而生。但這份希望需要耕耘,需要行動。我對此深信不疑。
促使我前進的,是我在世界各地見證自己並非孤軍奮戰,這令我振奮。我們擁有如此多共通的興趣、理想,甚至烏托邦願景。而烏托邦正是我們所需,因為它永遠無法實現。我們永遠無法達到完美境界,哪怕一瞬亦不可得。但烏托邦能引領方向,它如同指南針。西班牙哲學家烏納穆諾(Miguel De Unamuno)曾言:欲達成可能之事,必先渴求不可能之事。故須思索那不存在的烏托邦。
我不願留下這個充滿分裂與戰爭的世界,更不願留下核戰威脅與金錢至上的世界。金錢固然是種能量,它確是能量,但唯有善用才顯其善。我願為孫輩留下更美好的世界,以微薄之力貢獻心力,共同創造美好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