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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迸發的靈魂,與已然死去的軀殼──讀《房思琪的初戀樂園》

2017-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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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女孩被她所崇敬的老師「誘姦」,有如社會版的驚悚標題,在《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書中扉頁就告訴你,這個故事改編自真人真事。於是讀者再也無法以小說作為保護自己的界線,無法和閱讀一般小說一樣,再荒謬的故事都可以安慰自己,這只是小說。然後再退回幸福快樂的現實世界。


最開始的篇章敘述著天真無邪的房思琪與劉怡婷,兩人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使用只有兩人能懂的語言,只有對方能懂自己。帶著這樣的信念一同閱讀、一同成長。兩人也是同時遇到李國華,在那個小小世界的文學腦袋中,立刻對李國華的國文老師身分帶了憧憬。故事很快地就告訴讀者,房思琪和老師在一起了。那個瞬間沒有解釋,只有哭泣與沈默,讀者這時也可能跟劉怡婷一樣,百思不得其解,又或者與劉怡婷一樣「老師跟我們差幾歲?三十七。天啊,妳真的好噁心,我沒辦法跟妳說話了。」


之後,直到劉怡婷將房思琪從警局領了出來,她才驚覺房思婷瘋了。原來的兩人小世界究竟從哪裡出了差錯?明明肩並肩地走著,究竟從哪裡開始歪斜呢?於是劉怡婷開始閱讀房思琪的日記,想探尋歪斜的瞬間。與書本封底一樣的文字,繼續在內文帶給讀者震撼「我下樓拿作文給李老師改。他掏出來,我被逼到塗在牆上。老師說了九個字:『不行的話,嘴巴可以吧』我說了五個字:『不行,我不會。』他就塞進來。那感覺像溺水。可以說話之後,我對老師說:『對不起』有一種功課做不好的感覺」,那年她們十三歲,樂園就已經開始崩毀。


書裏在形容房思琪的情緒字眼裡最常出現的,便是快樂這兩字。到底是情願自己快樂亦或是不得不裝作快樂,身為讀者的我們一無所知。每當快樂一詞出現之時,就會讓讀者有很重的違和感,其實我們都知道,她根本不快樂,但若是房思琪不能告訴自己是快樂的話,甚至她必須不斷地聽李國華那些甜言蜜語,告訴自己,他是愛她的,否則她可能就會立刻死去。而李國華在書中被形容為深目峨眉,狀如愁胡,既文既博,亦玄亦史;對於小女孩來說,李國華既是權威,又是帶有書卷氣息的老師,就像天神一般。而當權威命令小女孩之時,那便是一種無法逃離的絕望。李國華利用這種權威與學生間彼此競爭的心態,成功得手了多位女孩。


而故事中的另一條主線,許伊紋與錢一維,就像所有人年紀到了就會步入婚姻一般,備受期許的婚姻卻隱藏著公婆的壓力與丈夫的暴力。故事中曾數度寫明,許伊紋就像是長大版的房思琪,或許就某種角度,她們是一樣的。面臨社會許多不平的壓力,最終能逃往的地方只有文學的世界。許伊紋藉著唸書給劉怡婷與房思琪聽來逃離丈夫給予的精神壓力;而房思琪無處可逃,每當不得不承受老師的進出之時,她只能想像,讓自己的靈魂暫時離開體內,好像這樣就會減輕傷害似的。


房思琪與許伊紋各自都有自己的傷口,無法互相舔拭,也無法彼此療傷;在書中的幾個瞬間,讀者甚至會感覺到,房思琪幾乎要向許伊紋說出自己的傷,但最後還是沈默。當許伊紋得知房思琪的事情之時,就像是每一個懊悔的人一樣「為什麼我當初沒有多問問她?」「若是我聽她說出她的傷痛就好了。」時間無法回頭,破碎的樂園終究是碎了。


故事尾聲,房思琪獨自在島國的中間療養,既不能留在自己南邊的故鄉,也無法居住在北邊。那麼只好在中部囉,沒有人問過房思琪,畢竟她再也無法回答。而南邊故鄉大樓的人們,依然如同以往般,圍在圓桌前聊天用餐,連同李國華等人,他們都很快樂,所有人都笑了。所有人都很快樂,他們大樓一如往昔,依舊璀璨輝煌,經過的路人對後座的親人說:要是能住進這裡,一輩子也算圓滿了。所有人都很快樂,真好。


當愛情這種關係面臨種種不對等,階級制度、升學體制以及各種路邊閒語,書中主角迫於老師的壓力之下,跟老師上床,她才13歲啊。但那又怎樣?如同蔡宜文給予的書評標題一樣「任何關於性的暴力,都是整個社會一起完成的。」書中的施暴者老師自己都認為:「他發現社會對於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強暴一個女生,全世界都覺得是她自己的錯,連她都覺得是自己的錯,罪惡感又會把她趕回他身邊...」最後,強暴者仍好好的活在這世界上,坐擁他的房產與名譽,被強暴者只能困於精神病院,沒有未來。而整本書最可怕的部分,就是一開始就告訴你的事──這本書是真的,改編於真人真事。

文章資訊
作者 李蘋
刊登日期 2017-04-28

文章分類 說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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