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春天》作者瑞秋．卡森另一力作──《海風下》

《海風下》的寫作動機，是想生動呈現我十年來逐漸認識清楚的海洋及其生物的生活實況，讓讀者透過書本得以體會。

 

而且，我深深相信海洋生物值得大家了解。站在海邊，察知潮起潮落；感覺霧如氣息，越過大鹽渚而來；觀看千萬年來在大陸邊緣潮水線上忽焉高升忽焉降落的成群濱鳥；目睹老鰻與幼鯡奔赴海洋。這些是天地間亙古長存的景象，遠在人類能夠站在海濱驚嘆海洋之雄奇壯美以前便已存在。海洋及其生物多少世紀多少時代春夏秋冬循環往復周而復始，哪管人類的帝國誰興誰亡誰盛誰衰？

籌畫寫作時，我首先面臨的問題是要以誰為主角。很顯然，不管是鳥、魚、哺乳類或其他少見的海洋生物，沒有一種能遍居於我想描寫的海洋各個地帶。這問題很快不刃而解，因為我體認到，海洋本身是當仁不讓的主角。我喜歡也好，不願意也罷，海的意志不可避免充塞著全書每一頁，生活在海洋之中的生物無分大小全由它主宰生死。

《海風下》是一系列描情敘事的文章，依照時序次第展現沿岸、外海以及海底生物的生活。讀者閱讀時像是在觀看許多事件逐一發生，作者並未加添評論，所以也許應該在此先作解說。

第一部「海的邊緣」，描寫的是北卡羅來納一段海岸的生態。這地方沙丘處處，海燕麥生長其間，又有寬廣的鹽沼，峽灣寂靜，海灘荒涼。我從春天談起，寫黑色剪嘴鷗剛從南方回來，鯡魚群正從海洋上溯溪流，而濱鳥的春季大遷徙已達到最高峰。

當我看到鷸鳥在春天的潮水線上奔跑戳刺時，這候鳥其實正要展開萬里飛行的驚人壯舉，在作出發前夕的養息。因此我花了一整個篇章描寫濱鳥夏季在北極荒原上的浪遊。之後我們跟隨鳥群在夏末返回卡羅來納的峽灣地帶，紀錄下各種鳥、魚、蝦以及其他海洋生物在季節變換中的種種移動。

第二部「鷗鳥飛處」，寫同一時間在外海發生的事件，不過海洋中的季節循環有不同的狀態。外海，完全看不到陸地，再過去很多浬的大海裡面，有各種各樣奇特美麗、但極少人有幸得見的生物。

第二部敘述鯖魚的故事，這海洋的流浪者在大洋表面的孵育地誕生，幼年隨同浮游生物群漂泊浪蕩，青少年期在新英格蘭某個海港的庇護之下度過，然後加入少壯鯖魚大隊漫遊四海，遭到愛吃魚的各種鳥、大魚以及人類的追捕獵殺。

第三部「溯河歸海」，先談大陸棚邊緣的海底緩坡，再到大洋深處的沉淵。幸好有一種生物，生命史中遍及海陸，那就是鰻魚。要描述這奇妙動物的整個生命週期，必須起始於入海河川遠在深山密谷中的某條支流。鰻魚在那兒度過成年期的絕大部分，我們追蹤牠，在秋天下河入海，一路遷移到大洋中的孵育場。

其他的魚也在秋天游出海灣和峽灣，但只是去尋找溫暖的水域好度冬。鰻魚卻一直游，游到馬尾藻海附近的深深海溝，在那裡孵育然後死亡。下一代幼魚又從這深海中的奇異世界出發，在次年春天返回海岸河川。[1]

想要了解生活海中是怎樣的感覺，必須努力發揮想像力，並且暫時拋棄人類的很多觀念與尺度。例如，以鐘錶或月曆來衡量時間，對於濱鳥或魚類沒有意義。牠們注意的是光陰的交替、潮水的漲落，因為那意味著何時可覓食，何時得捱餓；何時很容易被敵人發現，何時比較安全。我們若不能調整自己的思考方式，便不能感同身受，無法充分領會海洋生活的滋味。

另一方面，我們也別太嚴格區別人類與動物的差異。魚、蝦、櫛水母或鳥都是活潑潑的生命，因此我特意使用一些正式科學寫作不用的詞語，例如我說到一條魚「害怕」牠的敵人，不是因為我以為魚類能感受與人類同樣的「害怕」情緒，而是我認為牠「表現出受到驚嚇的樣子」。對魚來說，這反應主要是表現在身體的動作上，對我們人類卻主要是心理上的。但若要了解魚的行為，必須以最能表達人類心理狀況的詞語來描述。

為動物取名字，我儘量採用其物種的學名。若是學名太拗口，我就改用形容其外貌或特徵的字眼。有些北極動物我用了愛斯基摩語的名字。

書後附有名詞解釋，介紹少有人知的海洋動物與植物，或加深讀者對較常見物種已有的印象。

一個人活得再長，也不可能親身體驗海洋及其生物的每一個生命階段。為補充自己經驗之不足，我大量採用科學論著及類科普著作中的基礎知識，經過個人的反芻整理，編織進本書的故事之中。資料來源太多，此處無法一一列舉。除了書面資料外，我還受惠於好些人豐富的海洋經驗，若沒有這些先進的關切、鼓勵和協助，這本書不可能寫成。

[1]根據維基百科，馬尾藻海(Sargasso Sea)位在北大西洋中部，因海面漂浮大量馬尾藻而得名。馬尾藻海長約三千兩百公里，寬一千一百公里，是世界上唯一沒有海岸線的海，嚴格來說，它只是被幾條主要洋流圍出的一個環流區。墨西哥灣暖流在其西，北大西洋暖流在其北，加那利寒流在其東，北赤道暖流在其南，各洋流都把攜帶的海生植物與垃圾丟棄在此海域，美洲鰻魚和歐洲鰻魚則在此產卵。

作者介紹

瑞秋．卡森（Rachel L. Carson, 1907-1964），美國最偉大的自然作家，也是最早期的環境保護主義者。她另外三本享譽甚隆的著作分別是《週遭之海》（The sea Around Us, 1951）、《在海之濱》（The Edge of the Sea, 1956）以及有環境預言之稱的《寂靜的春天》（Silent Spring, 1962）。《海風下》初版於一九四一年，本書為卡森最深刻的自然書寫，已經成為描述野生動物生活的經典之作，其後的這類作品莫不拿它作評論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