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一封電子郵件傳來關於陳澄波受前臺灣總督上山滿之進(Mitsunoshin Kamiyama)委託繪製《東臺灣臨海道路》原作的曙光……
總督與畫家同享對山林之愛
上山滿之進為日治時期第 11 任臺灣總督(任期為 1926-1928 年),由現存文獻中可知,上山在離開臺灣時,付出 1000 日圓囑咐陳澄波作畫,欲將該畫留予自己記憶,與後代子孫紀念之用。然這張完成於 1930 年的《東臺灣臨海道路》,作品圖像僅見於文獻,就連陳澄波家人都未曾目睹原作,亦無從掌握其下落。直至日本學者兒玉識(Shiki Kodama)因受官方委託而進行地方誌的研究與撰述時,其中曾任臺灣總督的上山滿之進的生平,特別吸引他,出身於農林專業的文人總督,對土地山林、原住民文化的關心在歷任臺灣總督之中相當罕見。
當兒玉閱覽上山相關文獻時發現,臺灣畫家陳澄波曾為上山總督繪製一張畫,但在上山身後,沒有人知道該件畫作的流向。就在收集上山生前所藏的書籍文獻時,兒玉意外找到一張大幅油畫,為了確認是否為陳澄波之作,他透過日籍教授安溪遊地(Yuji Ankei)、現於輔仁大學跨文化研究所攻讀博士的笹岡敦子(Atsuko Sasaoka),輾轉聯絡上陳澄波文化基金會。
8 月 10 日,陳澄波文化基金會董事長陳立栢,便迫不及待地飛往日本一睹作品風采,由於兒玉在這件作品上苦尋不著作者簽名,一直無法肯定它就是當年由上山滿之進委託陳澄波之作,幸而在陳澄波文化基金會一行人抵達後,在畫作正面左下角指認出陳澄波的簽名,方才初步確認該作為出自陳澄波之手。
兒玉識以 82 歲的高齡,將初次踏出日本國門的機會,獻給這次前往臺灣考察的計畫,他與妻子在 8 月 25 日,到嘉義拜訪陳澄波長子陳重光,陳立栢表示,去年他父親陳重光正巧翻找出一批陳澄波收藏的原住民陶偶、煙斗等等,而大約四年前,陳立栢看見陳澄波《山居》(太魯閣)這件作品,畫了原住民在山林的矮屋裡的生活樣態,他直覺與日本有關,因此就決定將這張 20 號的油畫捐給東京藝術大學,今日兒玉教授帶來《東臺灣臨海道路》的線索,更證實了他當初的直覺無誤。
在閱覽陳澄波相關的原住民收藏之後,兒玉認為,陳澄波與上山滿之進共享了對原住民高度的關切,也可能是上山指定陳澄波作畫的原因之一;在兒玉對上山的研究裡,他發現上山是以人道的作法在面對臺灣人民,更在任內籌設了臺北帝國大學(今臺灣大學),時任總督期間推動的是造林而不是砍伐,與其他日本官員在臺的政策完全不同,特別是在對原住民的政策上。
實際上,當初上山卸職獲得 13,000 日圓的紀念金,全額捐給帝大做為原住民研究的基金,由《漢文日日新報》1930 年 10 月 16 日的報導記載,上山囑咐當時的帝大總長幣原坦(Tan Shidehara)用以調查、研究、印刷《番界事情》。(兒玉教授也談到上山特別注重的是原語(原住民語言)的研究,盡力以(日)文字去將原住民的語言給記錄下來)。
除了拜訪陳重光,陳澄波文化基金會也安排兒玉參觀嘉義市博物館陳澄波專區,以及嘉義公園,該館裡有詳盡年表、陳澄波的書信家書等,而嘉義公園則在陳澄波作畫的原址上,設立作品立牌,企圖提供來往民眾一個對照的依據,遺憾今日公園內部景色已經過多次修整,且 8 月初也遭蘇迪勒風災侵襲,要在當下的現實風景裡,去遙想偉大的畫家眼內風光,已非易事。
《東臺灣臨海道路》深具研究價值
陳立栢表示,這張《東臺灣臨海道路》尺幅(高 69 公分、寬 128.5 公分)為現存陳澄波作品第二大,且狀況良好。畫面的構成上是左側的翠綠山巒環抱藍色的海洋,天與海以山為隔,值得注意的是,左下方有兩個著白衣配以紅藍圖騰的原住民,右側水面上則有兩人划著木船。
畫框以木板雕飾圖騰,是陳澄波作品裡未曾見過的形式,關於畫框,兒玉說到由上山滿之進的姪子為他所寫的傳記中,特別提到陳澄波受到上山總督委託的這件作品,是以原住民的船板製作而成。另一方面,這件作品背後留有參展的作品條,並且背板的掛畫孔、吊畫線也保存相當完整,相信不僅對陳澄波研究者是一大福音,對東亞美術史的研究,更是一項重要的材料。
[1] 此為 1930 年 8 月 26 日《漢文臺灣日日新報》所刊載之內容,記載陳澄波受上山前總督的委託,北上經蘇澳至東海岸寫真一事。
[2] 1930 年 9 月 12 日《漢文臺灣日日新報》曾刊載《東臺灣臨海道路》一作,並有此段文字之說明;當時此作之標題為「太魯閣峽臨海道路」,筆者此文所使用之作品名《東臺灣臨海道路》是採陳澄波文化基金會所發布之作品資料。引文中○部分因原件年代久遠無法辨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