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型手機上的「藍牙」之名從何而來？原來是千年前丹麥國王的綽號

藍牙（Bluetooth）[1]是當代智慧型手機的無線通訊技術， 讓裝置在短距離內交換數據，透過訊息傳遞的功能，強化使用者間的溝通。有趣的是，為什麼這種技術名為「藍牙」？

從外觀上來看，它既沒有任何藍色或牙齒有關的色彩和元素，藍牙的標誌也不是牙齒的形狀，單憑字義很難把藍牙和這項技術扯上關係。然而，一旦發現藍牙是由瑞典公司愛立信（Ericsson）[2]首創時，我們或許就能找到名字由來的端倪──來自斯堪的納維亞（Scandinavia）歷史文化。

「藍牙」一詞，源自古斯堪的納維亞語 blátǫnn，blá 是指藍色，tǫnn 是指牙齒，整個詞語是源自十世紀丹麥國王哈拉爾一世（Harald Bluetooth）[3]的綽號「藍牙」，也稱「藍牙哈拉爾」。

斯堪的納維亞文化圈泛指今丹麥、挪威、瑞典、冰島、格陵蘭境內，因此藍牙哈拉爾不僅是丹麥史，更是整個文化圈內的重要人物。愛立信作為一間文化圈內的公司，採用了這位重要的歷史人物為新技術命名。[4]

老人高姆時代

哈拉爾出生於丹麥維京時代[5]，是丹麥耶靈（Jelling）統治者老人高姆（Gorm the Old）[6]的幼子，外號來自他的一口藍色爛牙。老人高姆以耶靈為據點，固定在夏天出海劫掠物資，以維持領地的資源和管治。

當時丹麥地區的維京人分成許多部落，老人高姆利用戰爭和權謀，逐漸統一日德蘭半島地區[7]。隨後，老人高姆經常攜長子卡努特（Canute）一同出海掠劫，至於幼子哈拉爾則待在母親蒂拉（Thyra）身邊，一起留守後方，抵禦南部東法蘭克王國[8]的入侵。

老年時，老人高姆遭受兩次喪親之痛，一次是他的妻子蒂拉因病離世，另一次則是卡努特被暗殺身亡。相傳，卡努特與弟弟哈拉爾觀賞競技時，哈拉爾在背後放出暗箭射殺哥哥。老人高姆得知長子死訊後，不久便傷心過度逝世，哈拉爾也順理成章成為丹麥的新國王。

皈依基督教的丹麥國王──藍牙哈拉爾

新即位的哈拉爾與其他維京領袖一樣，必須處理維京部落的團結問題。由於維京人信仰不同的神明，如奧丁（Odin）[9]、索爾（Thor）[10]、洛奇（Loki）[11]等，彼此之間因信仰不同而分化。

哈拉爾為了團結丹麥王國的維京部落，嘗試引入南部東法蘭克王國所信仰的基督教，請來了一位日耳曼傳教士波波（Poppo），與維京貴族爭辯維京神明與耶穌基督的存在。

在雙方爭辯激烈之際，哈拉爾命人拿來一枝燒紅的鐵條，命波波赤手舉起鐵條，再把鐵條放下，展示那雙絲毫無損的手，於是哈拉爾就在維京貴族面前皈依基督教了。

哈拉爾皈依基督教除了內部政治原因外，也是基於外交上的考量。早在老人高姆時代，南部的東法蘭王國經常以「異教徒」為藉口入侵丹麥，而哈拉爾皈依基督教後，變相讓這個理由無效了。除此之外，哈拉爾也致力於建設公共工程，例如開設一條能讓軍隊通行至南部漢堡的道路，及修築貫穿日德蘭半島上沼澤地的大橋，並促進丹麥國內的經濟活動。

哈拉爾奠定國內經濟基礎後，將目光投向北方的挪威和瑞典一帶。當時的挪威和瑞典也是由維京人統治，哈拉爾希望能掌控北歐所有的維京勢力，他曾把妹妹嫁給挪威國王血斧頭埃里克（Eric Bloodaxe）[12]，打好挪威和丹麥的關係。然而，埃里克在一次政變中，被弟弟好人哈康（Haakon the Good）[13]廢黜趕走，其子灰袍哈拉爾（Harald Greycloak）[14]則逃往丹麥向藍牙哈拉爾求助。

藍牙哈拉爾利用這次挪威內亂的機會，給予侄兒軍隊，協助其復位，但條件是挪威事後需承認丹麥是封建主。雖然灰袍哈拉爾不情願地臣服於藍牙哈拉爾，但他也憑著一己之力，將挪威的勢力擴展至今芬蘭和俄羅斯境內。

藍牙哈拉爾見狀，拉攏了一名挪威伯爵哈康．西居爾松（Haakon Sigurdsson）[15]，把灰袍哈拉爾誘騙至丹麥附近的海峽後，將其殺害。後來，藍牙哈拉爾重新執掌了挪威，並把丹麥勢力發展至巔峰。

正當丹麥勢力如日中天時，哈拉爾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甚至改變了晚年的命運。哈拉爾自從年輕皈依基督教以來，一直有向南部東法蘭克王國的國王鄂圖一世（Otto I）[16]進貢。

直到鄂圖一世駕崩後，哈拉爾因看輕年少的後繼者鄂圖二世（Otto II）[17]，拒絕再向東法蘭克王國進貢，結果惹來鄂圖二世的進攻。哈拉爾在戰爭中戰敗，丹麥勢力退回日德蘭半島內。這場戰敗的影響不但是軍事上的失敗，更讓沉潛已久的宗教矛盾爆發開來。

儘管早年哈拉爾為了外交和政治需求而皈依基督教，也強迫丹麥維京人成為基督徒，但基督教始終沒有真正走進當時維京人的心中，維京人仍信奉奧丁、索爾等神明，對基督教更是嗤之以鼻。當哈拉爾戰敗的消息傳開後，挪威一帶的維京人首先造反，趁機擺脫哈拉爾的掌控。

此外，哈拉爾的長子八字鬍斯文（Sweyn Forkbeard）[18]更趁其父戰敗時造反，最後哈拉爾逃亡至約姆斯堡（Jomsborg）[19]，後來在該城的一場小衝突中逝世。

時至今日，老人高姆和藍牙哈拉爾的事蹟在丹麥維京人心中仍具有重要的地位，如果說老人高姆創立了維京人的丹麥王國，那麼藍牙哈拉爾就是把丹麥維京人的影響力擴大至頂峰。現時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的耶靈石（Jelling stones）、墳冢和教堂，更證明了兩人在斯堪的納維亞文化圈的歷史地位。

耶靈石

今日丹麥耶靈有兩塊自維京時代屹立於此的大石，稱為耶靈石。較小的那塊石是老人高姆為了紀念逝世的妻子蒂拉而樹立，石上刻有一段盧恩文字（Runes）[20]：「國王高姆造此紀念碑以紀念其妻蒂拉，丹麥之光。」這段盧恩文字是最早提到「丹麥」一詞的史料，被譽為丹麥的「出生證明書」。

另一塊較大的石頭，則是藍牙哈拉爾在父親死後而立，石上刻有兩段文字。最先刻上的第一段文字為「國王哈拉爾命造此紀念碑以紀念其父高姆和其母蒂拉」，在哈拉爾皈依基督教和征服挪威後，又刻下另一段文字：「為自己贏得了全丹麥和挪威並令丹麥人成為基督徒的哈拉爾」。

耶靈墳塚

耶靈石附近還有兩座平頂形狀、大小相似的墳塚，這是高姆和蒂拉的墓地。當蒂拉去世後，高姆建造了兩座墳塚，把蒂拉葬於南面的墳塚。在高姆離世後，藍牙哈拉爾則把父親葬於北面的墳塚中。

耶靈教堂

除了耶靈石和耶靈墳塚外，該處還有一幢白色的建築耶靈教堂。這是哈拉爾接受基督教洗禮後，為了讓教宗和他的敵人（東法蘭克王國）相信他和他的子民已成為基督徒，所建造的一座木造教堂，並把父親高姆的遺駭移置新教堂的墓室。

最後說回藍牙，藍牙在電話上的標誌其實是由盧恩字母的 ᚼ（Hagall）和 ᛒ（Bjarkan）組合而成，也即是 Harald Bluetooth 在盧恩字母上 HB 的合寫。

[1] 藍牙是一種無線通訊技術標準，用來讓固定與流動裝置在短距離間交換數據。

[2] 藍牙技術始於愛立信公司在 1994 年的方案，研究不同裝置之間的通訊統一規則，以解決用戶間互不相容的移動電子裝置。其後，愛立信與英特爾、諾基亞及東芝公司等公司創立藍牙技術聯盟的前身，討論合作發展。

[3] 哈拉爾一世（？年－986 年），10 世紀的丹麥國王國王。

[4] 藍牙技術聯盟認為藍牙的跨領域統合和哈拉爾一世統一挪威和丹麥的偉業十分相襯，名字因而被定下為藍牙。

[5] 維京時代（793 年－1066 年）是指北歐維京人開始出海劫掠擴張，直到1066年諾曼人征服英格蘭為止的時代。

[6] 老人高姆（？年－958 年）是丹麥第一位有歷史記載的國王。

[7] 日德蘭半島即位於北海和波羅的海之間的一個半島，為現今丹麥領土構成的最大部分。

[8] 東法蘭克王國（843 年－962 年）由原本的法蘭克王國分裂出來。公元 843 年，查理曼的三個後人洛泰爾（Lothair I）、日耳曼人路易（Ludwig II der Deutsche）及禿頭查理（Charles the Bald）瓜分整個法蘭克王國。日耳曼人路易分得了王國東部的領土，建立「東法蘭克王國」。

[9] 奧丁是北歐神話中阿薩神族（Aesir）的主神，星期三被認為是奧丁的日子。

[10] 索爾是北歐神話中阿薩神族的一員，負責掌管戰爭與農業的神，保護諸神國度的安全與人間的農作。相傳索爾乘坐馬車出巡時，天氣總是雷雨交加，因此索爾也是「雷神」。

[11] 洛基是北歐神話中阿薩神族的一員，代表狡猾、奸詐、騙子等。後來，洛基被眾神視為惡神而被逐出神族。

[12] 埃里克（895 年－954 年）是 10 世紀的一位挪威國王，綽號血斧頭。

[13] 哈康一世（920 年－961 年）是 10 世紀的一位挪威國王，綽號好人，為血斧頭埃里克的同父異母弟弟。

[14] 哈拉爾二世（？年－970 年）是 10 世紀的一位挪威國王，綽號灰袍者，為血斧頭埃里克的兒子。綽號的得名源於哈拉爾曾獲冰島商人贈送真皮灰色斗篷，該斗篷也成為當時的時尚潮流。

[15] 哈康・西居爾松（937 年－995 年），是 10 世紀的一位挪威國王，原為伯爵地位。哈康成為國王後，一直是丹麥國王藍牙哈拉爾的傀儡，代表藍牙哈拉爾統治挪威。

[16] 鄂圖一世（912 年－973 年）是 10 世紀東法蘭克王國的最後一位國王，962年，他被加冕為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東法蘭克王國也改稱神聖羅馬帝國。

[17] 鄂圖二世（955 年－983 年）是第二任神聖羅馬帝國皇帝。

[18] 斯文（960 年－1014 年）是 10 世紀至 11 世紀期間的丹麥國王，曾一度攻入英格蘭，開創丹麥王朝，但翌後被反攻。

[19] 約姆斯堡的確切位置尚未有定案，但有學者估計是奧得河（Oder）河口某島嶼上的堡壘。

[20] 盧恩文字是中古時期維京人所使用的文字，北歐神話描述盧恩文字為奧丁所創，他曾經倒吊在世界之樹上九天九夜而發明盧恩文字。盧恩文字隨著基督教的傳入和影響，漸漸被北歐人棄用，成為已滅絕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