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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納克城堡傳說】十五、黑皮諾之夜

蔡之寧 2019-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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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純屬虛構

 

經過幾番努力,拉納克終於說服(準確地說是壓服)邁爾回到紐西蘭。


在碼頭上,拉納克等來了一個身高和他相仿,沈默寡言,神情寂寞的年輕人。


寫信的時候,拉納克覺得有太多的話要和邁爾講;見了面,反而不知說什麼是好。父子倆象徵地擁抱了一下,拉納克輕輕拍了拍邁爾的臂膀,「回來了,真好。」


邁爾點點頭。


「這是托比叔叔。」


「你好,托比叔叔。」


托比眼裡噙著淚花,緊緊擁抱邁爾,「又見到你了,太高興了!」


「生活上的事,托比叔叔會安排好的。」拉納克停了一下,「這幾天,我正好在但尼丁參加黨部會議,順便考察附近幾個礦產項目,能抽出時間陪陪你。」


回到城堡,拉納克詢問了邁爾這幾年學習的情況。邁爾簡單地說了幾句,他似乎吝嗇毎個字。幾個妹妹幾乎不認識這個陌生的大哥哥,邁爾對幾個妹妹也沒有顯示十分熱情。當然,毎個妹妹都得到一份小禮物。


「一件重要的事,」拉納克說,「邁爾,你打算什麼時候去看看媽媽、海倫姨和妹妹?」


「明天。」邁爾不加思索地回答。


第二天,拉納克和托比陪同邁爾來到墓地。


邁爾分別獻上三束鮮花。他跪在媽媽墓前,將臉頰貼在媽媽墓上,一言不發。他是用心在和媽媽的靈魂說話。


四周一片寂靜,風輕輕拂過樹梢,幾只小鳥不合時宜地在樹枝上跳來跳去,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音。


拉納克和托比默默地站在邁爾的身後。誰也無法想象:為何一個事業如此成功的男人,為何一個曾經無比幸福的家庭,竟遭受如此不幸!


對孩子來說,從母親處得到溫情;從父親那裡得到勇氣;從老師那裡得到知識;從書本里得到智慧,缺一不可。邁爾遠離父母,又失去母親,性格有點冷僻,也就不奇怪了。


二天後,拉納克宴請了喬治一次。喬治這幾年發展的不錯,除了房地產,他還投資礦業。


老友相聚,暢飲暢敘,宴請快結束時,拉納克瞧著喬治說,「喬治先生,我有一件事想拜託你?」


「老朋友了,儘管說。」


「邁爾從英國回來了,一個大學生和一個優秀的公司經營者還有很多差距。我想把他放在你的公司,你的身邊,讓他遂步瞭解公司的運作,可以嗎?」


「完全可以,只要邁爾願意。我可以在我的辦公室旁安排一個房間,讓他參加公司的管理工作。」


「太感謝了。他的報酬月薪一鎊,他不需要掙錢,而是實踐。」


倆人就邁爾的工作商討了一番。拉納克的心裡這樣認為:邁爾只要有工作做,忙碌起來,就不會胡思亂想,自尋煩惱了。


拉納克將邁爾的生活和工作安頓好後,返回威靈頓。


2011 Fossil & Fawn Pinot Noir at the Bassist from Gang of Four's House.

連續幾天的會議,長時間的辯論。這天下班後,天色已黑,拉納克覺得有點疲憊,便信步朝一家熟悉的酒吧走去。拉納克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因食慾不振,他沒有點餐,只要了一瓶黑皮諾葡萄酒。他慢慢啜飲,若有所思,想著想著,就想到了邁爾。


這次見到邁爾,拉納克沒帶來喜悅,只有沈重的心情:他沒有等來期待中的可以促膝交談的兒子,而是一個陌生的,心中有座高牆的邁爾。把邁爾從英國叫回,這個決定對不對?現在,連拉納克自己都有點懷疑。


拉納克停下思考,猛灌了兩口酒。他又回想起,自己年輕時決心來到紐西蘭,二十幾年的打拼,建城堡,棄商從政,把邁爾召回……迄今為止,這些決斷似乎沒有什麼不妥,可現在為什麼每每又心煩意亂呢?


「我心中的每個念頭,是來自上帝的召喚,還是魔鬼的誘惑?」想到這裡,拉納克不禁打了個寒顫,忍不住又喝了二口酒。


不知不覺,拉納克已喝了二瓶黑皮諾。


放在以前,高朋滿座,佳餚滿桌,興高采烈,高談闊論,二瓶葡萄酒對拉納克來說,不祘什麼。可今晚是空腹獨酌,情緒低落,拉納克有點醉了。


中國古代有個皇帝問一個大臣的酒量。大臣答,一兩也醉,二兩也醉,一斤也不醉。皇帝問怎麼回事。大臣答,皇上宴請,身後刀斧手森列,一有不慎,頭就沒了,故只能喝一兩;大臣相聚,恐酒後失言,只能喝二兩;回家後,脫掉官服,妻妾環繞,肆無忌憚,一斤也不醉。這個故事說的就是同一個人,在不同場合喝酒的表現。


酒吧歌手唱起了拉納克熟悉的愛爾蘭民歌《想見瑪麗》。

 

想見瑪麗,慢慢回憶,並不遙遠的過去。小溪緩緩流淌,愛的漣漪。我只看了你一眼,你的容顏,映入心田。想見瑪麗,難忘曾經,愛的烈焰。握住你的纖手,低頭凝視,仰望蒼天。那一天,那一刻,我看見,愛的誓言………….

拉納克的頭真有點暈,燈光在打轉,人影模糊。


「先生,您還要什麼?」


拉納克猛然一驚,醉眼朦朧,「伊莉莎!」他失聲叫道。


「我不是伊莉莎,我是艾麗,酒吧服務員。」


拉納克揉揉眼睛,定神一看,「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沒關係。您還要些什麼?」


 「再來一瓶黑皮諾,你能陪我喝一杯嗎?」


「哦,這會兒客人不多,可以。」


艾麗熟練地到吧台取了一瓶黑皮諾,給拉納克和自己倒上。


在昏暗的燈光下,拉納克發現艾麗和伊莉莎長得真像: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緊抿的嘴唇,只是艾麗的身材高挑一些,化了濃妝。


「見到你非常高興,我叫拉納克。」拉納克一邊沈浸在對伊莉莎的懷念中,一邊舉杯示意,一仰脖,將半杯酒灌進喉嚨。


「您的酒量真行?」


「沒事,我的酒量很大。」


往往說這話的人其實有點醉了。


「您把我稱作伊莉莎,伊莉莎是誰?」


「我的第一個妻子。」


「第一個妻子?您有幾個妻子?」艾麗用手捂住嘴,差點咯咯笑出聲來。


拉納克已醉,心裡防線全無,口無遮攔,「我有二個妻子,都死了。」


艾麗怔住了,「對不起,我不該問。」


「沒關係,我的第一個妻子死於難產,第二個妻子死於地震,她們在天堂等我。」


拉納克又要伸手倒酒,艾麗趕緊拿起酒瓶,替拉納克少許倒了一些,「你喝多了,少一點,我可以多喝一點,陪陪你。你慢慢說,把心中的憂傷說出來,反而好一點。」


拉納克憋在心裡的話在酒精的作用下,如同決堤的洪水,他語無論次,把他年輕時到紐西蘭創業,事業有成,建城堡,幸福家庭,突遭變故,二位妻子和大女兒的去世,顛顛倒倒地敘述了一遍。


「我不知道這一切為什麼要發生?我也不知道明天走什麼路?我每天讀聖經,每天祈禱,不然,無法入睡。」


「 賞賜的是耶和華,收取的也是耶和華。」(約伯記2—4)


艾麗靜靜地聽著,不時啜一口酒,不知不覺也喝了不少。當拉納克講到動情之處,艾麗甚至流下了淚水。她隨即擦去。


「你講的往事,令人難以置信,令人難過,慢慢地,一切都會過去。其實,每個人,每個家庭都有一段令人不堪的往事。」


拉納克的坦陳也使艾麗敞開了心扉,「別人看我整天笑嘻嘻的,我必須這樣,這是我的工作。其實,我的家庭也很不幸。」


拉納克剛才說的太多,他停下來,默默地聽艾麗傾訴。


「我的爸爸是個船員,我很小的時候,十幾年前,一次出海,再也沒有回來。不知是死了,還是失蹤了。我母親一人帶四個孩子,我是老大。我們吃盡了沒有爸爸的苦。媽媽沒錢,我們在聖誕節也收不到禮物。學校開家長會,別的同學都有父母陪伴,可我媽媽要上班,沒人陪我,我只好坐在角落裡。


紐西蘭的冬天又冷又濕,我十幾歲就學會了劈柴。有一年,壁爐煙囪壞了,我們受凍了好幾天。沒有錢請維修工,一個鄰居,男的,幫忙修煙囪,誰知,他趁機欺負我媽媽!那天,我放學早,我看到了!我是個女孩,膽小,如果我是個男孩,我就用刀殺了他!那個魔鬼!」艾麗說著說著,流下了淚水。


拉納克搖搖頭,掏出雪茄,遞到艾麗面前,「不要傷心,你也來一根?」


「好的,謝謝。」艾麗利落地抽出一支,點燃,又說到,「我幾年前就輟學了,為了幫助媽媽還有三個弟妹,出來打工。」


倆人邊喝邊聊,不知不覺,喝完了二瓶黑皮諾。


拉納克的頭在打轉,「我喝多了,你送我回家?」


艾麗遲疑了一下,點點頭,「馬上下班了,我就來。」


十分鐘後,補過妝,穿戴好的艾麗來到拉納克面前,她伸出手,「拉納克先生,走吧,慢一點。」


拉納克有點踉踉蹌蹌,隨著艾麗走出酒吧。他們搭了一輛車,來到不遠處拉納克的住宅。


進了房門,拉納克脫下外套,口袋裡有幾張紙片掉在地毯上,他沒注意到,轉身去準備咖啡。艾麗彎下腰,拾起一看,是幾張名片,她收起一張,其餘的放回拉納克的外套口袋。


過了一會兒,拉納克端上二杯咖啡。一轉身,他又拿出一瓶酒。


「你喝的夠多了,不要再喝了。」


「最後一瓶,這是法國霞多麗,你嚐一嚐看。」


凡是說最後一瓶的,往往是喝多了。倆人各倒了一杯。


「拉納克先生,您的住宅真大,這麼豪華,令人羨慕。」


「我在但尼丁的城堡更大。不過,我不太想回去住,不想觸景生情。還有,我擔心城堡下真有幽靈,它們要追殺我。」


拉納克酒多了,當著一個弱女子的面,說出了他心中的恐懼。


「一個男人,相信這些?害怕幽靈?」艾麗將頭靠在拉納克的胸前嗔笑著說。


拉納克覺得有點慚愧,他捧起艾麗的臉,那是一張多麼熟悉的臉——伊莉莎就在眼前!他情不自禁地吻起艾麗,倆人緊緊地擁在一起……


拉納克早晨醒來,頭有點疼。


艾麗已走了。


拉納克想了一會兒,只想起昨晚去酒吧喝酒,怎麼回家的,想不起來了。房間里有拉納克不熟悉的香水味,提醒他有人來過。他又想了一會兒,似乎請了一個女士喝酒,講了些什麼?記不清了。後來發生了什麼?也記不清了。


他不再想了,起來洗了個澡,喝了杯熱牛奶,去部裡上班。(待續)

 

文章資訊
作者 蔡之寧
刊登日期 2019-07-18

文章分類 故事
標籤 小說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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