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guerre(1787-1851)在 1839 年發明了攝影術,幾年後便迅速的傳入中國。隨著開港通商,外國攝影師的人數更是不斷增加,異國情調的人事物深深吸引著這些攝影師,促使他們記錄下中國的風俗民情、社會、風景和建築等,享譽世界的皇家園林──圓明園便是其中之一。
圓明園始建於康熙四十六年(1707),歷經雍正、乾隆、嘉慶、道光、咸豐約一百五十餘年的擴大修築,是具有功能性、實用性並符合帝王審美需求的建築。圓明園除集明清園林之大成,也涵括了西洋樓。西洋樓處於長春園,採歐洲宮殿形制,但仍保有中國的元素,選用漢白玉精雕細刻,以中國琉璃瓦覆頂,融合了中西風格。
然在 1860 年的英法聯軍戰役中,大清帝國不敵外來的侵入,圓明園被燒毀、掠奪。雖然後來的同治皇帝和慈禧太后想修復圓明園,無奈在內憂外患的情勢之下,財源有限,無從著手,遂成廢墟,成為失落的一角。
目前被毀壞的圓明園照片最早是由 Ernst Ohlmer(1847-1927)拍攝,共有 12 幀的作品。Ohlmer 來自德國,十幾歲時加入一支商船隊伍來到中國,在 1867 年左右他在廈門曾開設一家照相館,以專業攝影師的身份在中國活動。
在 1872 年至 1880 年間 Ohlmer 曾在北京海關任職,這時圓明園已被燒毀 12 年之久,雖然圓明園一直都有衛兵看守,但西洋樓景區,地處偏僻,守衛稀鬆,便得以自由出入。許多外國人經常去西洋樓景區遊玩、參觀,而 Ohlmer 也得以拍攝到珍貴的照片。
這 12 幀照片皆是拍攝西洋樓,包含諧奇趣南面、諧奇趣全景、諧奇趣音樂亭、諧奇趣主樓東側面、諧奇趣主樓北面、花園門、方外觀、海晏堂西面、海晏堂一角、遠瀛觀南面、大水法、觀水法石屏風。
照片以側面、正面、遠景、近景和聚焦於一角等面向呈現。無人使用的失能空間,僅剩荒蕪與雜草,然而碎裂的琉璃瓦片、坍塌的屋頂、牆垣朽敗,仍能窺探著曾經的榮景。就如同《諧奇趣全景》般【圖 1】,湖的對岸是一棟被世人遺忘許久的建築,如同映照在湖水上的模樣,鬼影幢幢,隨時空流逝衰敗,僅剩空殼。
這些照片還能與當時西洋樓建造完成後繪製的銅版畫做比較。《諧奇趣主樓北面》【圖 2】與《圓明園銅版畫:諧奇趣北面》相比【圖 3】,便可看出屋頂的部分幾乎被摧毀,前方的噴水池也塌陷,只剩門前的兩顆樹木屹立不搖,彷彿見證了圓明園的盛衰興廢。
《海晏堂西面》【圖 4】與《圓明園銅版畫:海晏堂西面》更是呈現對同一建築不同的心境。原先建築的正前方有著巨大的噴水池,正中間是一個大蚌殼的造型,左右兩側放置十二生肖的雕像,水池外圍也有太石湖與前方的石柱雕像。而這些在照片上是看不見,前方的樹叢呈現極度的陰暗,幾乎遮掩建築的一樓,已看不出原本的擺設,更顯示杳無人至的事實。
當時除了 Ohlmer 之外,另外有 Thomas Child(1841-1898)、Felice Beato(1832-1909)等拍攝。Child 來自法國,1870 年來到北京,受僱於海關稽查總局。在這期間,拍攝不少北京名勝古蹟及城市建築,作品也多作為商業用途販售。他同樣也拍攝了西洋樓,但他的照片則是盡可能的貼近建築本身,比 Ohlmer 的照片更能看清楚建築裝飾的細節,較少有樹叢的遮擋【圖 5】。
前兩者像是以探險家在西洋樓中遊玩、探索。動機與身份不像 Felice Beato 是作為英軍的隨軍攝影師,用鏡頭記錄了英法聯軍勝利的場面。然而他並非選用掠奪的畫面,反而呈現十分平靜的遠觀,掩蓋戰爭的殘酷【圖 6】。以遠距離、客觀的方式,訴說著一位英國臣民的目擊與無力反抗的中國。
圓明園從建立的那刻開始不斷擴大,雕闌玉砌、絢爛奪目的奇異珍寶盡藏於此,在最燦爛的時光留下豐富的圖繪記錄、源源不絕的詩詞讚揚,賦予此園大量的文化意涵。
西洋樓的出現,中西美學產生融合,使圓明園有著特殊外觀的建築群。Ohlmer 以一種好奇、浪漫的懷想看待這些斷垣殘瓦;Child 選擇清楚的拍攝了建築體,用於商業上可使人更仔細的看到細節,揭開園林的神秘面紗;Beato 則是以勝利者的身份紀錄他所感。
這三者的動機、身份、照片用途都有所不同,也有其特別的取角,但絕非是中國人感受的情感。他者的眼光看待同一建築,有著不同情調的觀看模式,這也賦予圓明園不同且多元的詮釋。
- 中華世紀壇世界藝術館、秦風老照片館編著,《殘園驚夢──奧爾末與圓明園歷史影像》,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1 年。
- 汪榮祖,《追尋失落的圓明園》,台北:麥田,2004 年。
- 郭傑偉(Jeffrey W. Cody)、范德珍(Frances Terpak)編著,《丹青和影像:早期中國攝影》,香港:香港大學出版社,2012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