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原味內褲」與現代化學的誕生

不知從何時開始，日本的拍賣網站上出現了一種很特別的商品──「原味內褲」。就是將一些妙齡女子穿過而沒有洗滌的內褲，拿來網站上特別販售。直至今日，這種風潮依舊存在，臺灣甚至有業者為此架設了特別的網路商店，不僅有「內褲」、甚至還加碼賣「原味內衣」及「原味褲襪」等等，可說是極盡挑逗之能事。

第一次看到這種新聞，讓我覺得始作俑者真是變態，想像力已經超過了人類智慧的範圍，不過也可以由此想見日本人的生活壓力確實很大。但若真的要談，其實還真的有很多可以說，事實上，原味內褲曾經促成了法國科學家，也是微生物之父路易．巴斯德（Louis Pasteur）的一項重要發現。

話說在十七世紀，一位法國有名的化學家，同時也是位觀念新穎的醫師揚‧巴普蒂斯塔．范．海爾蒙特（Jan Baptista Van Helmont）做了一個有趣的實驗，他拿到了一個比較不愛乾淨女生的「原味內褲」，將它放入了一個充滿小麥的罐子裡，結果在 21 天後，竟然有一隻老鼠從裡面跳了出來。

會做這種實驗並不表示海爾蒙特是個心理變態的痴漢，相反地，他是為了證明當時科學界一個重要的觀念，就是「自然發生說（Spontaneous generation）」 ──意即生物隨時可由非生物發生，他做這件事，絕對不是嘩眾取寵。

十九世紀在巴斯德出生之前，「自然發生說」還主宰著當時科學家的心靈，它不是天外飛來一筆的產物，而是影響了人類好幾千年的學說。例如古埃及人就覺得鱷魚是來自尼羅河的泥巴裡，不是公鱷魚母鱷魚交配的蛋所生下來；另外，公認是文藝復興時代的「能人異士」達文西，甚至以為「青蛙」、「魚」和「蝙蝠」是天上的星星掉下來造成的。

可以這麼說：當時西方每個世代的人物，心目中都有由「自然發生說」所變成的生物。

再讓我們來看看十六世紀瑞典的大主教，同時是位博物學家奧勒斯．馬格努斯 （Olaus Maguns），一位相信「自然發生說」的學者，而他是如何看待旅鼠（Lemming）這種生物呢？

馬格努斯認為，旅鼠是從稀薄的空氣中產生，而且經由風的吹拂，最後會掉到人們的頭上，尤其是靠近赫爾辛基一帶。馬格努斯對於旅鼠的誤解可能是因為其旺盛的生命力所致，體型瘦小的牠們，在北極活動雖有冬眠的習性，但由於妊娠期只有 20 到 22 天，一年能生 7 至 8 次，每次可產下 12 個幼鼠；更嚇人的是，小旅鼠在出生後 14 至 30 天後便可以交配，所以族群的數量一年內可增加十倍以上。

不知旅鼠如何繁殖的馬格努斯認為，旅鼠由風產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另一位同時期學者齊格靳（Zeigler）則附和說，這些旅鼠是在暴風雪中從天而降，而且死於春天茂盛的草裡──這頗具詩意的見解，是「自然發生說」擁護者的證明。

在一個世紀後，丹麥醫師歐爾．沃姆（Ole Worm）發現，旅鼠身體有類似睪丸的組織，因此大膽提出旅鼠和其他動物一樣是經由交配而生下來，但是當時的主流科學家並不相信，還不斷攻擊及恥笑他，視他為異端。

至於我們熟知的巴斯德就聰明一些。

這位有名的學者剛開始是研究化學的專家，有一次接受葡萄酒業者的委託，想要解決葡萄酒放置過久會變酸的問題，希望能找出解決方法。巴斯德於是開始研究酒的發酵過程，並發現變酸是微生物增長所造成。酒變酸的過程和發酵類似，不過是由不同的微生物引起。

巴斯德的發現改變了製酒業常久的錯誤，因為他們認為發酵產生是「自然發生說」。當時的人們認為發酵只是純粹的「化學變化過程」。於是巴斯德發明了一些消毒方式，利用加熱來去除某些微生物，目前我們所飲用的牛奶和一些飲料仍沿用此一方法。

這次成功發現葡萄酒為何變酸的原因後，巴斯德開始想挑戰「自然發生說」。他經過了多次試驗，最後設計了一種鵝頸瓶，把煮沸過的肉湯放入其中，使得細菌無法由空氣進入在其中生長，否定了「生物隨時可由非生物發生」的觀點。

很有趣吧！「原味內褲」會長出老鼠是「自然發生說」的重要觀察，而證明此一觀點的巴斯德雖是位化學家，卻反而證明「自然發生說」的謬誤。

但更有趣的是，這位奠定今日微生物研究的學者，在死後仍然爭議不斷。有人說他是虔誠的天主教徒，相信上帝與永恆，深信今世賦予我們從善的力量將一直持續到來世；而他的子孫卻說，巴斯德僅相信天主教中的靈性，儘管信仰上帝，卻更接近自由思想家，反對將科學與宗教混為一談。也有人質疑他的研究有竄改結果的問題，是位欺騙人的科學家，當然也有人為此大聲駁斥，為這位「細菌學」研究先驅辯護。

但先把科學論戰先放一邊，如果你問我有什麼意見，我只會說，單單他的「鵝頸瓶實驗」打敗主流的「原味內褲實驗」荒唐結果時，我就已經把他當神一樣看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