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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外來「租界」到在地風景:美軍宿舍群在陽明山半世紀的爭議、遺忘與重生

2025-12-12

臺北人多半知道「仰德大道」,從山腳下的士林地區乘車出發,沿著蜿蜒道路向高處行進,不出半小時便能抵達陽明山山仔后(Suann-á-āu)的小山岡頂。那地方的海拔高度約在四百米左右,晴天裡望向臺北,整座城市便在腳下清楚鋪展成一張地圖。

很少有人注意的是:仰德大道與陽明山,其實是一個組合概念。一九五〇年,當省政府創造了「陽明山」這個嶄新概念後,仰德大道之名亦隨之誕生。此名的寓意是崇「仰」古聖先哲的「德」行,循路上山即是通往陽明之學——從這角度來看,說它是一條朝聖之路也不為過。

不過,在一九五〇年代,仰德大道真正連通的地方,並非遙遠中國的哲學世界,而竟是洋溢著美國風情的另類山林。從那時代開始,這條道路沿線、乃至於道路起點處的士林地區,接連出現了許多來自美國的教會組織。道路的終點,則有許多美國南方郊區才會出現的、附有庭園的獨棟家屋,它們整齊有序地在山岡上排列成一個全然美式風格的住宅區,就連區域內的道路設計也照樣移植。置身其中,恍惚像是走進電影場景。

問題來了:那樣的外國景觀究竟是如何造出來的?它為什麼會出現在一九五〇年代的陽明山上?
 

曾是大片農地的山仔后地區,在命運的選定下搖身成為美國南方住宅社區。
 

尋找美軍顧問團的「適當之住所」

故事仍得說回一九五〇年。那年,在「陽明山」、「仰德大道」這兩個名字誕生前夕韓戰在朝鮮半島爆發。美國介入韓戰的同時,也改變了原先對臺灣問題袖手旁觀的態度,開始派遣艦隊在臺海巡邏。數月後,中共方面也發起「抗美援朝」,戰爭進一步升溫,美國當局遂決意扶助蔣氏政權,並藉由軍事與經濟援助,增強臺灣的自我防衛能力。

一九五一年春天,「美國軍事援助顧問團」(U. S. Military Assistance and Advisory Group, MAAG)正式在臺北成立。顧名思義,這個由美國現役軍人組成的團體,是軍事事務方面的技術顧問,主要協助國軍進行種種訓練與整頓——單就這點而言,它的工作目標與日本白團頗為相近,不同的是,美軍顧問團(以下簡稱顧問團)直接受命於美國政府,它隨時還得扛負國家指派的其他任務。

在臺北,白團與顧問團這兩群人馬,各自都得解決住房問題。白團的宿舍在陽明山山腳下的北投地區,那地方在日本時代原先就是軍隊的溫泉療養基地,如此安排可謂順理成章。不過,顧問團的人數多於白團許多倍,巔峰時期規模達到兩千多人,此數字還尚未計入成員眷屬,這些軍、士官與他們的家庭,應該安頓在哪裡,得做些考慮。

協助顧問團「獲得適當之住所」,以及安排公用設備、家管人員等,是明白寫在臺美兩方協議裡的事情,馬虎不得。據說那時,掌握大批土地資產的臺灣銀行曾提供許多方案供顧問團挑選,兩方人員還曾搭著軍用直升機,直接在臺北市上空勘查,最終才選定陽明山的山仔后地區做為宿舍興建地點。

選在陽明山,說起來是個頗值得玩味的決策。山仔后的環境宜居,這點不在話下。值得注意的是,一九五〇年代初,陽明山已逐漸被改造為黨國要地。也因此,此處警備森嚴,對於顧問團成員及其眷屬的人身安全而言,亦能提供另一層保障。

不過,對於顧問團的選址,新聞學者張煦華曾提出獨特見解。他認為:山仔后本身是個便於直升機起降的平坦山崗,臺灣一旦發生變故,顧問團仍可以從此處安全撤離。更重要的是,山仔后與草山行館、以及山腳下的士林官邸之間,距離都不遙遠——在非常情況下,顧問團隨時可以依循美方指示,帶走蔣中正!張煦華曾在一九七〇年代任教於鄰近美軍宿舍的中國文化大學,據他所說,前述資訊得自於他個人的採訪過程。考慮到二十世紀後期,美國對西太平洋各國的政治干預,這個觀點或有其道理。
 
美國軍事援助顧問團贈送裝甲戰車給臺灣政府。(Source: 國家文化記憶庫,《台灣新生報》,政府資料開放授權)
 

宿舍群的建築師:「我們蓋得非常好。」

一九五〇年代,要在臺灣建造出美國南方郊區式樣的家屋,得仰賴美臺兩地技術人才的合作。美方找到的顧問工程師是:沈祖海,他也是後來在臺灣建築史上,深具影響力的一號人物。

彼時的沈祖海年僅二十六歲,才剛剛被派任到顧問團不久。他畢業自上海聖約翰大學,該校以英語能力訓練著稱,由他來擔任臺美兩方在各類軍事工程方面的溝通橋梁,可謂適才適所——一九五一年在臺北上空的選址勘查,他也同樣在直昇機上,很可能就是擔任翻譯工作。

宿舍的興建計畫啟動後,顧問團也將工程委由沈祖海執行。不過根據他本人的憶述,這些房子的設計圖,大部分已經由顧問團的規劃小組事先決定。該單位找來了美軍在其他國家的宿舍平面、社區規劃等圖資,並且設定好每一區塊的興建戶數、每間房子的坪數大小。真正能夠由沈祖海調整的,大致只有門窗系統、外牆雨淋板等這類與本地氣候環境直接相關的細節。他真正發揮的功能,仍是在工程當中代表顧問團,與施工廠商臺灣省公共工程處、政府單位進行協調。

雖然如此,沈祖海仍舊透過這次機會,掌握了那時候尚不存在於臺灣的一種家屋建築技術。這些經驗與訓練,亦使得他在一九五八年離職創業後,仍能繼續承接顧問團的工程案。一九六四年,山仔后宿舍群的局部重建工程,正是委由沈祖海的建築事務所執行——那時,他已有能力仿造出同樣的建築物。他曾如此評價當年參與修造的這些顧問團宿舍:

「我們蓋得非常地好,已經脫離了當時我們蓋的大都是日本式的木造房子,完全是美國式的。」

實際上,沈祖海與許多本地建築師的經驗相同。一九五〇年代,他們都曾有機會參與美軍發起、或者由美援資助的相關工程,並且從中習得嶄新技術,繼而將這些技術帶往臺灣各地的不同案場。二十世紀後期,沈祖海的事務所也在整個北臺灣持續興建了眾多指標性建築,諸如臺北車站、世貿中心與國立臺灣大學總圖書館等。若仔細比對,或許會察覺其中一些作品元素,其實都能在山仔后的那些洋房子裡找到線索。
 

在陽明山上復刻美式現代生活

大約在一九五二至一九五八年間,山仔后的美軍宿舍群分成三批,於不同區塊逐次落成。從現存跡證來看,這些房子的總數計有二百一十七戶,加上周邊公共設施,同時活動於這片山岡上的顧問團成員及其眷屬至少在六百人以上。原本居住在當地的農民,應該怎麼也想不到,這地方竟會在短短數年內搖身變成另一國度吧!

除了外國人、外國房子以外,聚落裡的一些道路設計,在臺灣亦屬罕見。今天,山仔后的中庸二路底端,仍能見到美式社區的圓環型「囊底路」(cul-de-sac)被完整保留。這些道路亦是連同社區規劃的理念本身,一併移植自西方國家。

囊狀路形阻絕了區域與區域之間的車流連通,這意味著它得在都市更新速度較遲滯的地方才可能被接納、並持續使用。在臺北近郊的中永和,囊底路也曾是都市藍圖的一部分,只是後來湧入的移民潮很快將這種意味著「無效率」的道路抹平。相對來說,山仔后的美軍社區並不以效率為依準,居住在那裡的人們需要的是車流減少、保持寧靜——就這層意義而言,道路設計的選擇,其實是一種生活方式的表徵。

山仔后宿舍群之於近代臺灣的意義,也正是所謂美國式住宅生活的具現化。這兩百多棟洋房子,顛覆了人們對於實體的「家」的空間想像。社區裡為什麼有大片的綠地與開放空間?房子與房子之間為何保持整齊一致的距離?「家庭房」(family room)、「日光房」(sunroom)各別要做什麼用?每個無法得見於本地家屋的細節,同時也都演示了某種西方式的、令人欽羨的生活情調。

一九五三年,一篇題名為〈美國婦女在臺北〉的文章便曾如是說道:自從「顧問團家眷奉准大批大批湧到之後,西方文明更是很迅速地在這兒傳播」。該文仔細描述了美式家庭的生活情狀,其中某個段落仔細羅列了一幢典型家屋所擁有的地毯、窗簾、冰箱、沙發、收音機、彈簧床與抽水馬桶等種種先進設備,最後總結道:「這是她們家庭中起碼的條件」——言下之意,臺灣民眾的住居生活水準,遠遠還未能趕上美國人的基線。

大致也是在傳播媒體的反覆描述與展示之中,以美國為準繩的「現代」住居生活概念亦逐步在臺灣明確起來。如同建築學者吳光庭所言,美軍宿舍最重要的功能,在於它示範了家屋的「現代」標準。而在後來的時代裡,臺灣人持續在追逐「現代」的過程中,漸漸構築起自己的家與生活。
 

緩解鄉愁必備的宿舍設施

「美國人的家」當然並不都長得一模一樣。在山仔后,美軍宿舍群其實是按照顧問團成員的軍階,分配他們的居住區域與房舍等級。最高階的將官住在一百坪的大房子裡,警衛崗哨也設置於他們所在的分區。軍階最低的士官、尉官,住宅坪數則只有四十五坪大小,屋頂樣式也從較高級的鋼筋混凝土換成了木構造。不過,這些房子的一些基礎條件仍舊相同,譬如獨立的院子與綠地、屋內的抽水馬桶,以及每戶人家必備的壁爐與煙囪。

冬日裡的山仔后曾有降雪紀錄,還算是有理由要生火取暖。不過,同時期建造於臺中的美軍顧問團宿舍,卻也是家家戶戶裝設壁爐。壁爐必定連通煙囪,使得這些坐落在市區裡的洋房子更顯突兀。

作家熊一蘋曾在書寫一九六〇年代臺中生活情狀的《華美的跫音》中談到此事,在他看來,美軍宿舍裡裝設壁爐的真正用途,是要創造一個與美式家屋相仿的生活場景,讓住在裡頭的人能緩解鄉愁。而且,美國人都是要過聖誕節的。沒有壁爐和煙囪,聖誕老公公可沒法上門送禮,那該怎麼向孩子們交代?所以,即便絕大部分時間不會被實際使用,壁爐仍是臺灣眾多美軍宿舍的標準配備,山仔后那兩百多間洋房子亦是如此,幾無例外。

房子外頭,散在社區各個角落的公園、網球場、俱樂部、保齡球館與露天烤肉區等育樂場所,也為山仔后的美軍生活增添許多樂趣。不過,宿舍群裡的其他公共設施,譬如設置在心臟地帶的直升機停機坪、散在角落的防空洞等,仍明白地呈顯出美軍宿舍本身帶有軍事色彩。

社區邊緣處,區隔宿舍群與周邊民居的圍牆也值得細究。這些圍牆的用料與宿舍建築物本身相同,都是空心磚。空心磚構成的牆體,在遭遇砲火破壞時不容易整片倒塌,較能保障安全,應是刻意挑選的建築材料。從這些細節來看,宿舍群的建築設計,似也呼應著冷戰初期的緊張氣氛,處處防範臺灣陷入戰爭危機。

社區以外,美軍還有許多生活需求,得移動到鄰近地域範圍才能滿足。比如教育方面,孩子們離開社區內的幼稚園以後,就得前往山腳下的美國學校繼續讀書。一九六〇年代以後,該校校區舊址主要在芝山一帶,即今日芝山捷運站附近的臺灣戲曲中心所在地位置。

另一方面,美軍的宗教信仰需求,則仰賴各個不同教會。其中,許多教會很可能是為了就近服務美軍顧問團的成員,於是紛紛來到仰德大道、以及鄰近的士林地區設置據點。例如,住在山仔后地區的浸信會信徒,原先得遠赴臺北南端公館地區的懷恩堂參加聚會,但在一九五八年「各各他浸信會」落成後,就有了更方便的處所。一九六〇年代,顧問團聘用的美籍牧師莫華德(Walter Morse,或譯莫斯),則借用了同樣位於仰德大道的臺灣神學院,為顧問團裡的聖公會教友提供服務,之後更進一步在今日的陽明高中附近成立「牧愛堂」。此外,同樣位於仰德大道的衛理會「福音園」、士林地區的天主教「君王堂」等,亦是在顧問團宿舍興建以後相繼成立。

今天,密集形成於這一區域範圍內的教會地景,若追本溯源,或許都與山仔后的美軍宿舍群有些關聯。
 
陽明山和士林地區聚集有不同教會的教堂和辦公處,與當時大量美軍人員進駐有密切關係。圖為宿舍群旁的陽明天主堂,建築採中西融合,別有特色。
 

引發反美情緒的劉自然事件

同樣在山仔后,還有一些美軍設施廣為外界所知,譬如影響近代臺灣流行文化至為深遠的ICRT(臺北國際社區廣播電臺,International Community Radio Taipei),其前身美軍電臺(American Forces Network Taiwan, AFNT)的原址就位於宿舍群裡。此外,今日已被登錄為歷史建築的美軍福利社(Post Exchange, PX)亦有頗高的能見度——它的名聲得自於一起負面新聞事件,即轟動社會的「劉自然案」。

一九五七年三月,任職於革命實踐研究院的陸軍軍官劉自然,在今日前山公園附近的美軍宿舍(距離山仔后較遠的士官居住區)外頭,遭到顧問團裡的美軍士官雷諾(Robert G. Reynolds)槍殺身亡。由於駐臺美軍享有外交豁免權,雷諾無需在臺灣的司法體系受審。之後,美軍方面的軍事法庭又判他無罪。消息一出,引起輿論大譁,數千名憤怒民眾聚集到臺北北門附近的美國大使館示威抗議,甚至直闖進去砸車、打人——在戒嚴氣氛仍舊緊張的時代裡,那樣激烈的抗爭活動,可謂罕見。
 
劉自然事件引發群眾譁然,聚集到臺北的美國大使館搗毀設備。(Source: Wikimedia Commons,中央通訊社,公有領域)
雷諾為什麼殺害劉自然?其中一個廣泛被傳述、但並未獲得證實的傳聞,與黑市交易有關。美軍福利社販售來自美國本土的香菸、啤酒及汽水等低價免稅品,但只有美軍自己能購買。戰後初期,這些商品在臺灣極為稀罕,特別因為外匯管制,許多美國商品都被禁止進口。若能轉售民間,便可收穫極大利潤。於是,一些駐臺美軍開始在臺灣找尋對口,將他們低價購得的福利社商品轉售牟利,雷諾可能也是如此。劉自然是否因為涉入、或被捲入這類交易,而招致殺身之禍?迄今仍沒有確切答案。

無論真相如何,美軍福利社商品盜賣的問題,的確相當嚴重。種種跡象顯示,不管美方或臺灣當局如何三令五申,黑市交易仍舊暢旺。最明顯的例子是可口可樂:一九六五年的一份政府報告顯示,當時由美軍福利社「走漏之可口可樂亦已充斥市面」,難以再禁止其流通。兩年過後,臺灣政府只能宣告可樂的進口禁令解除,准予合法上市。

劉自然事件真正引起的憤慨,是駐臺美軍竟能在殺人後不受本地法律約束。這樣的不公義除了招致輿論反彈,同時也喚起了關於殖民的歷史記憶。順著「殖民」這個譬喻,山仔后的美軍宿舍群也被視為遭人強佔的「租界」。一直到一九七〇年代後期,美軍逐步離開臺灣之前,類似的反美情緒也仍不時在民間湧動。
 
美國大使館發生暴動內外零亂情形。(Source: 中國農村復興聯合委員會,Wikimedia Commons,公有領域)
 

從外來建築到在地風景

其實,真正因為美軍宿舍群興建而受到實質損害的人,是山仔后的在地百姓。一九五一年,當顧問團在直升機上擇定宿舍位置後,政府當即展開土地收購作業。這整片山岡原先多半是農民開墾的田土,轉瞬成為外國房子的建地,據說每坪土地的收購價僅新臺幣四十元,約莫只等同於十餘個國產香菸或電影票。

不過,隨著顧問團成員陸續來到山仔后定居,這群人的高消費力也帶來新的商業機會。許多在地農民成為美軍宿舍群裡的「美國工」,擔任園丁、保母或其他家務的管理人員。這些工作的薪資,遠比當時普遍勞動收入更為優渥,還不必納稅。

其中,女性幫傭在這些家庭裡尤其扮演重要角色,她們通常被暱稱為「Amah」,此詞彙顯然源自臺語的「阿嬤」,即便年輕女性也如此稱呼。許多「Amah」亦曾與駐臺美軍家庭建立起深厚關係,二〇一二年,一部名為「少年Amah」的微型紀錄片便述說了某個美軍家庭離臺多年後,意欲尋訪某位「Amah」的故事。他們找的那人名喚「うめ」——一位擁有日文名字、曾在美軍宿舍幫傭的臺灣阿嬤。

時間很快來到一九七九年,隨著美國與臺灣、中共之間的外交關係轉變,駐臺美軍宣告撤離。這些土地與房屋,後來多數成為臺灣銀行管理的資產。或許因為氣候環境與建築構造的關係,其中許多建築物很快變得破敗,一些區域甚至全數被拆除重建,或遭遇火災而付之一炬。今天保存下來的建築與設施,大約只佔原始數目的一半左右。

留下來的房子,命運也大不相同。有些房舍曾出租給賴聲川、楊渡、李疾等後來的藝文界名人,一九九〇年,天安門事件後流亡海外的中國作家蘇曉康也曾在楊渡的接待下,在山仔后渡過一個冬天。凱旋路上的「草山青少年俱樂部」建築,在一九七九年顧問團離開臺灣後,一度由「太平洋國際商業聯誼社」接手,成為政商名流在陽明山上的私人聯誼場地。後來,這棟建築一度閒置、破敗,直到二〇一三年臺北市政府策畫「老房子文化運動」,嘗試引進民間資本進行文化資產的修復再利用,該建築物才迎來重生契機,目前成為結合文創展演和餐廳的藝文空間。

山仔后的美軍宿舍群在二〇〇八年被登錄為文化景觀,這意味著它的價值不只蘊藏於單獨的一幢幢建物本身,更體現在這些洋房子共同構成的特殊歷史場景。近年來,山仔后的美軍宿舍群一度傳出要大幅度被拆除改造,或者部分區域要變成歐洲學校校地等爭議。所幸,在地方文史團體的奔走之下,這些挺過時間侵蝕的老房子仍能持續被保存。

如今,這些宿舍建築有一部分已重新活化再利用,昔日的外國住宅區也已改造為具有歷史風情的特色商圈,每到假日總能吸引許多遊人到訪。回顧陽明山上眾多文化資產,山仔后美軍宿舍群的再利用方式最為活潑。期待未來,這些房子還能展現出更多活力,為「草山千層派」賦予全新滋味。
 
保留下來的宿舍建築,在管理單位臺銀的整修和媒合下,會依照建築區位和房屋狀態,承租商業用和私人住宅使用。
 
本文摘自臺北市政府文化局與有理文化共同出版的《草山千層派:品嚐陽明山建築的時代更迭味》,文章未完,經故事 StoryStudio 編輯部調整。​​​​​
《草山千層派:品嚐陽明山建築的時代更迭味》
如果草山是一塊千層派,嚐起來是什麼味道?

綠意蓊鬱、優美壯麗的山景有如派皮上的奶油,百年來吸引人們前往泡湯、踏青和度假,然而若以歷史為刀刃,切開外層甜美的奶油,會看見層層疊疊的內餡中,有著錯綜複雜的痕跡隱身其中。

每一層,都是國家政權介入實體空間後,所留下的獨特風味。

小心翼翼地切開這塊派,邀請讀者一同品嚐其中豐富的層次:不管是日本時代的殖民現代性、戰後黨國的威權佈局,甚至在不經意當中,品嚐到夾雜著在地記憶的酸甜與國際角力的辛辣,透過不斷交織、彼此迭代的積累,讓不同的文化層次能夠彼此共存,甚至體現在單一建築物當中。

因此,可以看見「臺北市教師研習中心」從泡湯眾樂園到教育殿堂、「士林官邸」見證熱帶作物經濟野心也經歷過反共光陰、「草山行館」從接待所、避暑行館到向眾人敞開大門、代表黨國時代肩負復興大業的「中山樓」與「革命實踐研究院」、移植美國郊區式樣的山仔后「美軍宿舍群」⋯⋯等等演進,這些建築物並非橫空出世,而是隨著不同政權、人群甚至是國際趨勢層層疊加形成。

每棟建築物在空間和時間的交錯下,在在彰顯出草山地區被國家權力運用和支配的結果,一起翻開書頁,以歷史為盤皿、政權為刀叉,開始閱讀這塊草山千層派!
文章資訊
作者 murmur
攝影 林昶志
刊登專欄 有理文化
刊登日期 2025-12-12

文章分類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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