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人的罪案
1892 年 8 月 4 日早上,愛德蕾.邱吉爾從自家廚房窗戶看出去,看見隔壁鄰居麗茲.波頓站在波頓家裡,前方只隔著一道紗門。邱吉爾的父親是前任市長,如今只靠出租房間過日子,不過她仍對鄰居的一舉一動都維持著敏銳的觀察。她覺得有些擔心,於是打開窗戶叫喊:「怎麼了?」麗茲.波頓回答:
喔,邱吉爾太太,請過來一趟,有人殺了我父親。
可怕的屠殺
巡警喬治.艾倫(George Allen)有一半路程是用跑的,不到四分鐘就抵達現場,而他所發現的景象既恐怖又詭異:安德魯.波頓就如當地報紙後來所報導的「被劈成碎片」,但是儘管發生了這樣的屠殺事件,屋子裡卻沒有打鬥的跡象,視線所及也看不到兇器。
雖然這座房子位處忙碌的交通要道,小鎮中央地區就能聽見這裡的動靜,卻沒有人看見或聽見什麼不尋常的事情,就連屋子裡還活著的人都沒有。在等待警方抵達時,愛德蕾.邱吉爾是第一個詢問麗茲.波頓的人:「事發時妳在哪裡?」
麗茲回答說她在穀倉裡找鐵塊,想用來做魚墜(掛在釣魚線上的重物),然後她聽見奇怪的聲音才回到屋裡一探究竟。然後邱吉爾太太問了波頓太太,麗茲回答說艾碧接到一位生病朋友的紙條就出門了。
麗茲.波頓想到應該找來兩個人:家庭醫師希柏瑞.伯溫醫師以及密友愛麗絲.羅素,此時他們也抵達了。伯溫醫師在檢查安德魯.波頓時,愛麗絲.羅素跟著麗茲及愛德蕾.邱吉爾進到廚房,愛麗絲的身材高瘦,年輕時是眾所公認的大美人,如今已經四十歲了仍未婚,沒人騙得了她。
羅素小姐跟說個不停的邱吉爾太太不同,馬上就開始給麗茲搧風。伯溫醫師從客廳走進廚房裡時看來相當震驚,打算離開去發電報給愛瑪.波頓,她正在大約四十八公里外的費爾黑文訪友。麗茲請他不要透露可怕的全部事實,除非先告知愛瑪留宿那家的女主人再說。
布麗姬.蘇利文並未像其他人那樣忘了不在家的艾碧.波頓,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提議要問問艾碧的繼妹兼最親密的朋友懷黑德太太,看她去了哪裡,然後麗茲主動說她想艾碧已經回來了還去了樓上,如果在場的女性可以再更吃驚的話,這消息可是相當驚人,麗茲原本說艾碧出門了,也沒提到她已經回來的事。
得去找她,邱吉爾太太答應陪著不太情願的布麗姬上樓,邱吉爾太太只走到樓梯的一半,高度足以「讓(她的)視線清楚看著二樓地板以上的地方」,不過她已經能夠看見艾碧.波頓的屍體就在客房裡。邱吉爾太太急忙下樓去轉達她可怕的發現,愛麗絲.羅素問:「她也死了嗎?」邱吉爾太太回答:「對。」麗茲說:「喔,我得自己去墓園了。」
伯溫醫師回來之後檢視了另一位波頓家人的遺體,他首先想到的是艾碧是嚇死的。艾碧.波頓勉強算是一百五十二公分,體重超過九十公斤,而伯溫醫師一開始並未嘗試移動她。
她的屍體面朝下,身旁的血已經凝固了,而不是像浸濕安德魯.波頓衣服的血那樣仍是流動的液體,因此也就不太需要討論死亡的順序了,這表示艾碧應該是在她丈夫死前一段時間就遭殺害。
不過一直等到麥可.穆拉利(Michael Mullaly)以及派崔克.杜賀提(Patrick H. Doherty)兩位警官到場後,他們才將她的屍身翻過來,發現她身上傷口的嚴重程度並准許伯溫醫師確認她的真正死因。後來伯溫醫師想到這兩樁謀殺案時說道:
雖然我身為醫師,也習慣了各種可怕的景象,但這件事仍讓我想吐。
伯溫醫師完成了對艾碧.波頓的初步檢驗時,「發生謀殺案的叫喊就像颱風過境一樣掃過弗爾里維市區」。事實上,這件謀殺案的兇殘程度甚至讓某家報紙猜測開膛手傑克到美國來了。警方派出大隊人馬前來,而這樣的人數又吸引了更多路人駐足觀望及更多關心的民眾,波頓家前面聚集了好幾百人,隔天早上甚至超過了一千五百名旁觀者。
弗爾里維的所有居民都看著、等著,警方在助理法警約翰.弗里特(John Fleet)這位「固執警察」的帶領下建立起謀殺案當天早上的時間線。艾碧和安德魯.波頓仍因為顯然是食物中毒的關係而受苦,他們在大約七點時吃早餐,同桌的還有家裡的客人約翰.莫爾斯,他是安德魯亡妻的兄弟。早餐的內容有冷羊肉、羊肉湯、玉米粉鬆餅、咖啡和茶。
莫爾斯在八點四十五分離開去拜訪住在魏波謝街(Weybosset Street)的親戚。八點五十分,麗茲.波頓自己用了簡便的早餐,只吃餅乾和咖啡。姐姐愛瑪已經出外兩個星期了,到費爾黑文去拜訪朋友,在她出門以前,安德魯.波頓堅持要她確認有哪裡可以用電報聯絡到她,因此一家報紙就問了:「他是否早有預感?」
九點十五分,安德魯.波頓離家到鎮上處理生意,艾碧則要布麗姬去清洗外窗。到了九點三十分,艾碧上樓到客房去整理床鋪,結果被人砍了十九刀倒下,劈砍的力道擊碎了她的頭骨,剝掉了她背上一大塊皮。
在十點四十五分,安德魯.波頓回到家,卻站在家門口擺弄著門鎖,不曉得其實是門從裡面反鎖了。就在布麗姬努力想打開門鎖時,她說了句情緒性的話惹得麗茲.波頓笑了,看起來她正從前樓梯走下來,樓梯正面對著客房打開的門,裡面就躺著她繼母的屍體。
安德魯進到玄關之後,拿走了起居室壁爐架上的臥房鑰匙,鑰匙在白天都是放在這裡,然後就從後面的樓梯走上臥房。等他下樓之後,麗茲跟父親問好並詢問信件的事,安德魯則問起艾碧,麗茲說她接到一張紙條後就出去了。
安德魯脫下外套並坐在沙發上小睡片刻,無論布麗姬或麗茲都沒有針對他在週四接近中午時分打個盹這件事特別說什麼,無法得知這是不是他的日常習慣,不過就在十點四十五分至十一點四十五分之間的某個時候,這次小睡成了他最後的睡眠,兇手朝他攻擊了十次才離開。
時間線很清楚,卻有一個明顯的問題:兇手是如何在犯案時不引起麗茲.波頓或布麗姬.蘇利文的注意?如果凶手不是家裡的人,那麼就得在兩次犯案超過一個半小時的間隔期間躲開這兩個女人。
艾碧遭到殺害的樓上客房衣櫃旁邊有一堆衣服,或許可以當成藏身處,不過房門仍是打開的,看起來更像是要宣告犯案而非隱藏。地窖的門和前門整個早上都是鎖上的,而布麗姬.蘇利文在忙著家事的時候通常也都能清楚看到房子側邊的紗門。
再者,安德魯遇害時正在小睡,確實對兇手是容易下手的目標,但艾碧遭到攻擊時卻是在樓上客房整理床鋪。而且沒有人聽到任何聲響。《弗爾里維每日先鋒報》(Fall River Daily Herald)就指出,九十幾公斤的艾碧倒下時,房子裡一定有不小的震動。
每個人都成了偵探
警方對於麗茲在謀殺案發生當下自己的行蹤供詞前後不一感到很疑惑,於是開始懷疑這名失怙的女子或許在謀殺案中參了一手,或者根本是主腦。員警菲爾.哈靈頓在八月四日的晚上向麗茲.波頓問話,在他的筆記中忍不住發出了這個可怕的疑問:
他和助理法警弗里特與其他員警一起去搜索穀倉,因為麗茲聲稱在她父親死亡時自己就待在穀倉,這時他告訴弗里特:「我不喜歡那個女孩。」在徹底搜查過穀倉及挑高的夾層後,哈靈頓跟弗里特說:「要是有哪個女孩子能跟我們說說,這種地方有什麼值得她們打發二十分鐘的有趣玩意兒,我還真想看看。」弗里特搖搖頭,這位個性冷淡的蘭開夏(Lancashire)人只是喃喃說著真是「了不起」。
還有其他弔詭的地方。例如說那張丟失的字條,麗茲說她繼母接到一位生病的朋友捎來的字條就出去了,因為麗茲以為艾碧不在家,在她發現父親的屍體後並未接著去尋找艾碧也就情有可原,但是在波頓家並沒有找到字條,也沒有人出面澄清說自己就是發出字條的人,就算是有什麼個人因素,這位神祕的發信人不希望曝光自己的身分,似乎也「很奇怪」,正如記者艾德溫.波特(Edwin Porter)發現到的,「那個送信的男孩也沒有出面承認」。
與麗茲並不親近的姑丈海朗.哈靈頓更是直接指控她,他告訴警方以及《弗爾里維每日全球報》(Fall River Daily Globe):
等到犯下這罪孽的犯人被繩之以法,一定會是這家裡的人。
他也對於自己懷疑家裡哪一個人沒有留下太多懸念,「我昨天跟麗茲談了很久,是週四,就是謀殺案發生的那天,我實在不太滿意(她的)……態度。」同時他指出:「她很固執,認定是她的權利就會奮戰到底。」艾碧的妹夫喬治.費許(George Fish)說得更明白,他直接指控麗茲(與莫爾斯)雇用殺手殺了波頓夫婦,「只是想除掉礙事的人」。
謀殺案發生後隔天,愛瑪和麗茲提供了五千塊錢的獎賞,「凡能確實逮捕造成安德魯.J.波頓及其妻子死亡的犯人並使之定罪的人」,沒有人出面。她們還雇用了平克敦偵探社(Pinkerton Detective Agency)的社長漢斯康先生(O. M. Hanscom)來協助警方調查,漢斯康是波士頓相當知名的警探,因為惹怒了自家警局裡高階的貪腐警官而遭開除,有人猜測其實他參與的目的是要維護波頓家人的利益,尤其他曾造訪安德魯.詹寧斯的辦公室更坐實了這件事。
不過就在漢斯康進行調查兩天之後,他便「神祕消失了,一如出現時那般神祕」。同時,整個弗爾里維瀰漫著緊張的肅殺氣氛,在《弗爾里維每日全球報》記者艾德溫.波特眼中看來,這座小鎮相信「若不解開這個謎團,整座城鎮都要瘋了」。
她真的殺了父母嗎?
是完美謀殺?還是莫名指控?
是背負惡名的嫌疑犯?還是活出自我的大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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