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聽過「SDGs」嗎?知道這些字母分別代表什麼嗎?
抱歉用這種「考考你」的方式開啟本文,先將正確答案破題端出:SDGs 其實是「永續發展目標」(Sustainable Developement Goals)的縮寫。但根據中經院 2021 年的問卷調查,平均只有三分之一的民眾「聽過 SDGs」;而瞭解這個神秘縮寫「希望達成什麼」的人,更是只佔其中的一半[1] ——這甚至是針對臺北市的調查結果,若推及全國,恐怕數字將會更低。
縮寫固然難以讓人完整參透意涵,若你身為「沒聽過」的那三分之二,也是非戰之罪;不過就在距今(2025)五年之後,「SDGs」即將迎來它的期限,也讓這個詞彙覆上茲事體大的危機意識——究竟「永續發展目標」有哪些?它的目標和期限又是什麼?
故事能回溯得很長,但讓我們從一顆「藍色彈珠」說起。
反思萌芽在人類「一步登天」後
1972 年 12 月 7 日,人類迄今最後一次月球任務的阿波羅 17 號,發射後緩緩從地球軌道駛向月球。當身後的地球一覽無遺佔滿窗景時,艙內的太空人用哈蘇相機(Hasselblad)照下了舉世聞名的相片——「藍色彈珠」(The Blue Marble)這張照片可以說是全人類的自拍,清晰呈現了南極洲的冰冠、萬里無雲的薩哈拉,還有籠罩印度的熱帶氣旋,記下了阿波羅計畫的終章,卻同時象徵另一股思潮和行動的序幕。
緊接在六〇年代的嬉皮和反文化運動(counterculture movement)的影響之後,七〇年代的世界開始更認真而深刻去反思科技發展與環境之間的失衡。不只有源於草根的「世界地球日」,連帶美國政府禁止 DDT 使用,乃至聯合國在 1972 年發表「人類環境宣言」,象徵第一次把環境議題抬升至全球尺度,都能看出七〇年代的初期嘗試;矛盾的是,正也是因為太空競賽將人類推送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才讓「藍色彈珠」在喚醒反思上扮演推波助瀾的角色——原來我們所知與所有的一切,拉遠來看竟是如此渺小而脆弱;全人類也像是彈珠遊戲的玩家,操縱著自己所居住的這顆「彈珠」。
1972 年「聯合國人類環境會議」(Source:UN/Yutaka Nagata)
但這樣的脆弱,在冷戰末期卻更顯加劇。臭氧層破洞、全球暖化浮上檯面,加上大型核災與各地連綿的戰火,顯然不只是環境危機,連人類社會都顯得自身難保了。或許反而需要如此的末世,才能真正終結人們的漠視,喚醒起而行的決心——1987 年,由挪威前總理、時任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主席的布倫特蘭夫人,領導聯合國與許許多多學者和議題相關人,提出了《我們共同的未來》(“Our Common Future”,另名「布倫特蘭報告」)。這份宣示性刊物,第一次把「永續發展(Sustainable Developement)」的概念納入聯合國視角中,更是釐清了當前世界面對的「不只是環境的問題,更是發展面的問題。」
永續發展概念的「三本柱」
在這份宣言中,以往較為模糊的「永續發展」,也第一次有了正式的定義:「既能滿足我們現今的需求,又不損及後代子孫滿足他們的需求
[2] 。」乍看目標遠大,又像是「我全都要」般難以平衡,具體而言卻能歸納為三大要素:
經濟:促進利益發展的同時,確保資源的合理分配、以及未來世代的永續。
環境:維持自然生態平衡、資源再生,提供穩定的支持與長久的生存條件。
社會:尊重人類的基本權利,促進平等與福利,建構具韌性的社會結構等。
值得留意的是,比起純粹的環境保護,永續發展擴張到的人類社會的維持與延續;這些要素也並非各自為政、或如同金字塔的層級關係,而是像套環一樣相扣——舉例來說,維持資源和生態平衡,才能延續未來世代的經濟發展;穩健的經濟發展能讓社會權利更有落實的餘裕;社會權利健全之下,自然資源較不易遭到強取豪奪⋯⋯在彼此的牽制與助力下,才能顧及「永續」和「發展」兩端的需求。另一方面,也有人提出將「治理」納入第四要素,強調沒有制度面的介入,便無法讓目標有效達成,但多數討論仍然以經濟、環境、社會三項為主軸。
永續發展三要素的三種結構向度(Source:Purvis, B., Mao, Y. & Robinson, D. Three pillars of sustainability: in search of conceptual origins. /CC BY-SA 4.0)
永續發展的模式在提出之後,一方面也讓發展與環保之間長期的矛盾,在可行的解方裡看到一絲曙光。短短五年間,1992 年在巴西里約舉行的「地球高峰會」(亦稱里約高峰會)不只就氣候變遷和生物多樣性著墨,永續發展也登上大堂——「21 世紀議程」(Agenda 21)便是由前述的永續發展三要素延伸而來,作為新世紀的發展藍圖。隨著 2000 年時真正迎來 21 世紀,在當時規模最大的「千禧年首腦會議」上,各國簽訂的「千禧年發展目標」(Millennium Development Goals, MDGs)明列了 8 項指標,幾乎可以說是 SDGs 的前身——15 年後,「永續發展目標」(Sustainable Developement Goals, SDGs)才終於推向國際,取代了千禧年發展目標。
SDGs 包含哪些具體目標?
永續發展目標(SDGs)的識別與 17 項目標(Source:UN Global Compact)
歷經三大要素和舊有的 8 項指標,SDGs 一共訂下了 17 項目標(以及對應 169 項的檢核標的):
1:消除各地一切形式的貧窮
2:消除飢餓,達成糧食安全,改善營養及促進永續農業
3:確保健康及促進各年齡層的福祉
4:確保有教無類、公平以及高品質的教育,及提倡學習
5:實現性別平等,並賦予婦女權力
6:確保所有人都能享有水及衛生及其永續管理
7:確保所有的人都可取得負擔得起、可靠的、永續的,及現代的能源
8:促進包容且永續的經濟成長,達到全面且有生產力的就業,讓每一個人都有一份好工作
9:建立具有韌性的基礎建設,促進包容且永續的產業發展,並加速創新
10:減少國內及國家間不平等
11:促使城市與人類居住具包容、安全、韌性及永續性
12:確保永續消費及生產模式
13:採取緊急措施以因應氣候變遷及其影響
14:保育及永續利用海洋與海洋資源,以確保永續發展
15:保護、維護及促進陸域生態系統的永續使用,永續的管理森林,對抗沙漠化,終止及逆轉土地劣化,並遏止生物多樣性的喪失
16:促進和平且包容的社會,以落實永續發展;提供司法管道給所有人;在所有階層建立有效的、負責的且包容的制度
17:強化永續發展執行方法及活化永續發展全球夥伴關係
可以發現,和聯合國最初處理環境議題時相比,SDGs 涵蓋的面向擴張了不少,每項指標卻不脫永續發展的三要素——保育海洋、保護生態系統,明顯對應到環境面;消除貧窮和實現性別平等則直指社會面;可負擔的能源及永續的經濟成長,固然是經濟面的需求。但諸如「促使人類居住具韌性」則是跨足了社會與環境,最後一項的「強化執行方法及活化全球夥伴關係」更是同時鎖住所有要素,作為「實現目標的目標」而存在。
訂定明確而完備的目標,不只有助於國際社會的溝通——例如說到「SDGs 7」便能直接對焦在能源議題——更也是為了各國之間的發展落差而設計。例如,要內陸國家響應保育海洋(SDGs 14)幾乎是緣木求魚;某些已開發國家距離消除貧窮(SDGs 1)也已經有點遙遠。這時各個參與的國家,都能視自身的現狀和精進方向,選擇對應的目標來努力,並由政府提出「國家自願檢視報告」(VNR, Voluntary National Reviews),記錄和交流各國的內部腳步。
目標年限倒數五年,如何成為贏家?
但即使 SDGs 在設計上已經盡可能降低執行門檻,計畫始終是趕不上局勢變化——Covid-19 的百年大疫宛如蝴蝶效應,間接造成地緣衝突爆發、通膨和貧富差距加大,在在讓 SDGs 距離目標略有停滯,陷入戰火的國家更是無暇他顧。然而目標的年限並不等人——SDGs 目標檢核期限的 2030,距今(2025)只剩下短短五年。
許多人擔心 SDGs 會重蹈千禧年發展目標的覆徹,即 2015 年時,許多國家的表現差強人意、氣候變遷更未顯緩解。這不只肇因於落實目標需要健全的國家政府——即使在 21 世紀,這對世界上許多地區仍顯奢侈——更是因為對於許多生存條件嚴苛的人口而言,永續發展三要素的平衡,顯然是難以短期實現的,一如當年耶魯大學經濟學教授迪安・卡蘭(Dean Karlan)的批評:
我不反對有一個全球性的標準,但我不抱太大希望⋯⋯不能把一個國家和另一個國家相比,不僅提供不了太多資訊,也沒辦法告訴我們要做什麼。[3 ]
但難道人類就該兩手一攤投降嗎?當然不可能。從「我們共同的未來」、21 世紀議程、千禧年目標到 SDGs 的這一路絕不是徒勞——制定明確的目標不只是給出理想和藍圖,也像是為人類打分數,看看一段時間內進步、退步了多少,或如何因應社會需求,給出更符合下一代的目標。當人類的科技凌駕於神,足以決定這顆「藍色彈珠」的未來,我們的所作所為,無時無刻不是把指尖壓在彈珠上,決定它的軌跡和去向——始終不變的是,唯有能兼顧經濟、社會、環境的未來,才能讓每個人成為遊戲贏家。
[
1 ]〈民眾對「聯合國永續發展目標」之態度行為、永續指標之認知與永續指數之建構:台北市為例(第1年) 〉,李永展,中華經濟研究院(2021)
[
2 ]〈前挪威總理布倫特蘭 獲頒唐獎首屆永續發展獎〉,詹嘉紋,《環境資訊中心》(2014)
[3]〈聯合國發佈千年發展目標最終報告〉,SOMINI SENGUPTA,《紐約時報中文網》(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