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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這裡,死亡,就是我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死刑犯的《死前七天》

《死前七天》帶著讀者用死刑犯、被害人親屬的角度重新甚至死刑存廢的議題。
 

近年來臺灣只要發生兇殺社會事件,兇手在法庭被判處死刑,新聞報導的標題常見是「逃死」、「免死」,好似一個重刑犯情理上就是應該被判處死刑;而這樣的判決結果往往引發輿論的猛烈抨擊,凸顯許多民眾認為,殺人犯應該「一命償一命」是如此理所當然。然而,在社會大眾如此簇擁死刑的背景下,究竟有多少人真正了解死刑呢?


挪威的記者及犯罪小說家卡瑞納・伯格費爾特(Carina Bergfeldt)所寫的《死前七天》,透過訪問接觸過死刑的對象,省思死刑的意義。作者訪問了包括曾即將被執行死刑的人犯本人、受過十八年冤獄被平反的無辜受刑人、被害者的家屬、執行過八十九次死刑的典獄長、愛上死刑犯的女人、曾聽過一百五十多位死刑犯最後告解的牧師、報導過三百七十四次死刑的記者等人經驗,嘗試以不同人士、不同身分、不同角度,拼湊出死刑的面貌。


本書的起點是一樁兇殺案:一名黑人應召女子及一名大學教授在車上被槍殺,經過調查後,犯罪嫌疑人指向被害女子姊姊的男友范恩・羅斯,即便羅斯始終否認犯行,但最終仍被陪審團認定有罪,並被判處死刑。作者依「死刑排程表」,確認羅斯將執行死刑的日期,經羅斯同意分享,只剩七天可以活,是什麼模樣。


作者穿過監獄層層安檢流程,深厚身穿防彈背心的警衛相隨在後,隔著玻璃、持著電話筒,見到已經被關在監獄十多年的羅斯。作者和羅斯的對談中,包括極為稀鬆平常的閒聊內容,例如喜歡閱讀什麼樣的書本。當作者問羅斯,最想念監獄外頭的是什麼?這才凸顯其實他的生活已經不平常。


羅斯回答,他想念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和某人握手、擁抱、親吻,那些人們每天都在做的、視為理所當然的小事情;他懷念監獄裡無法嗅到的香氣,例如人們身上的香水味、蔬果的味道。相較於與外界人們最通常的接觸,書中紀錄羅斯這最後七天的生活,其實皆沒有太大差異,吃東西、洗澡、睡覺外,就沒有其他精彩的變化,剩下的就是等待死亡的到來,如同作者問羅斯的,他將怎麼準備讓自己死去?羅斯說「待在這裡,死亡,就是我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是非得接受不可的一件事」。


羅斯始終否認他謀殺了被害人,但是對於被害女子的姊姊,麗莎・麥克維德,卻堅信羅斯殺害了她的親人。她曾經因為妹妹被自己的男友殺害,而深深感到自責與悲痛,當羅斯被宣告判了死刑,她並未因此得到慰撫、而只是一片麻木,面對簇擁的記者訪問她的感受,她回答這樣的判決無法使妹妹死而復生。同樣的經歷,一對母女,珍・布朗和安琪兒・寇特蘭,在家中的小女兒被殺害後,也曾經體驗過類似的歷程。她們等待了十二年,等到殺害兇手執行死刑、並依據當地法律獲准以被害人家屬的身分觀看死刑執行,當她們親賭人犯死亡那刻,有種如釋重負的解脫。


對立於被害人家屬,人犯的親人則是感受到死刑殘酷的一面。例如羅斯的母親認為沒有人可以決定自己兒子的生命是否應該受到終結;而作者訪談的另一個對象,瑪麗亞・布雷姆,則是透過德國廢除死刑聯盟網站為死刑犯徵筆友,而認識了某位年輕的死刑犯,頻繁的往來通信、後來兩人甚至彼此相愛,瑪麗亞並且與在獄中的對方結婚。在她的眼中,對方不是死刑犯、只是一個幽默又迷人的友人、甚至是丈夫。但當她可以撫摸、擁吻丈夫的唯一一刻,也是最後一刻,就是丈夫被執行死刑完後的遺體。對瑪麗亞而言,死刑是一場殘酷而令人厭惡的謀殺。


本書作者並沒有明確展示自己對死刑的觀點,也沒有引導讀者是否應該支持或反對死刑的存在,而是如實呈現和死刑有接觸過的人們。即將被執行死刑的羅斯眼中,死刑只和報仇有關,其他什麼都不是,他認為死刑犯都被標籤化成徹頭徹尾的怪物,但他和其他人一樣,愛著某些人、也被某些人愛著;而身為被害人家屬的麗莎雖曾希望兇手因為死刑而經歷她所感受到得痛苦,但最終她認為放下與原諒才是讓自己解脫的方式,而不是死刑;同樣是被害人家屬,珍・布朗認為死刑是殺人行為所以反對死刑,但同時卻也因為加害人被執行死刑而感到解脫,而安琪兒・寇特蘭則認為死刑是正義。


一個人有許多面貌,不同的人們所接觸到的,可能是那個人最醜陋的、也可能是可愛的一面,即便他是犯罪而被判刑的人犯;死刑從不同角度看,也有不同的外觀吧。


死刑制度在世界上存在已經上千年了,死刑的存廢爭議也不是這個世紀才出現的新議題,或許死刑的去留爭論依舊會繼續打繞許久吧。不過一個慘痛的殺害事件出現,絕對沒有任何人會是贏家,不論是被害人家屬、兇手本人、兇手的家屬、整個社會等等,即便有死刑的存在,依舊如此。死刑,不單單只是法條的規定,背後其實承載了不僅是白紙黑字,更牽扯了複雜的情緒、感情、文化、信仰等等,《死前七天》一書就讓我們從別人眼中看看死刑的模樣,或許可以讓我們再次思考死刑在這個社會的意義。


文章資訊
作者 蔡孟翰
刊登日期 2018-01-26

文章分類 說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