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代,只要有設備及網路,就可以與整個世界連接在一起,接收來自世界各地的資訊。然而螢幕上呈現的影像,有時候是擺拍、或經過修飾,或者是被刻意隱藏,以便符合某些人期望中的「事實」。同樣的影像經過不同方式詮釋,能讓人接收到不同的「真相」,這些「真相」所建構的即是我們知道的世界。若是如此,我們看到的是真正的世界嗎?如果不是,我們應該如何理解眼中的世界?
想找到這些問題的解答,我們可以從尼可拉斯・莫則夫(Nicholas Mirzoeff)的《給眼球世代的觀看指南》(How to See the World)入手。也許你會發現,呈現在眼前的世界是一個精心設計過的表演,每一個人都是當中的演員。若不想在影像爆炸的時代任人擺佈,就必須先知道,我們認知中的世界是如何由大量且經過再製的影像形塑而成。
從過去只有少數人才有能力留下的肖像畫,到現在只要一支手機就能完成的自拍照,人們開始能選擇是否被觀看以及如何被觀看。同時,人們的觀看方式也在改變。1990 年代末期,一支內容為:「檢測當觀看者被要求計算傳球次數時,是否會注意到畫面中誇張出現的大猩猩」的實驗用影片,在 1990 與現代出現了不一樣的測驗結果:1990 年代的人多專心計算,而現代人大多能注意到猩猩。顯示人在接收訊息時會有所選擇,隨著時代變遷、接收訊息方式的不同,也會改變人類的觀看方式。
如同人們會關注自己認為重要的事物,以及自拍時的角度、濾鏡,世界也正在「被」用同樣的方式展現在人們面前,世界的影像是經過篩選與後製而成。這之中,上位者可以藉影像「教育」 人民,比如天安門事件中,一人以肉身阻擋坦克的照片,經常被對中國有敵意的國家廣為宣傳。國家之間也可能藉影像挑起戰爭,最經典的案例便是美國藉一張空拍圖認定伊拉克製造核武,進而發動戰爭,但最後證明那只是一間普通的工廠。
整體意識形態,通常也會藉影像不斷被塑造、被強化。雖說社會化的過程,本就在塑造人們觀看的思維框架,影像不過是其中一部分,但由於影像在視覺上向來比文字更引人注目,也較具說服力,或許可以說是最具影響力的部分。尤其在今日,大型都市的出現將人口集中,人們的視線也聚焦在這些實際只佔世界一小部分的地方。在這些象徵文明與進步的地區,人們實際上正學習關注與忽略某些事物。以空氣汙染為例,在世界空汙圖中,中國常被刻意凸顯出來以轉移對歐美等地汙染情況的注意力。
即便世界影像的製作權似乎被壟斷,但仍有一部分屬於人民。近年發生的許多社會運動,例如 2011 年發生的阿拉伯之春以及佔領華爾街事件,不論是社群媒體上的號召、街頭的塗鴉、各種遊行與標語,都顯示人們在全球化的壓制下,仍具有相當能量的反動力,甚至形成另一波勢力。
在形成這股力量的過程中,許多影像不斷透過螢幕從事件現場傳遞至周圍群眾,進而召集更多人加入。尤其在媒介從電視、電腦、網路、智慧型手機的陸續出現下,傳送影像更加方便,接收更加快速。近年臺灣發生的社會運動,包括太陽花學運、爭取婚姻平權、反勞工惡法等,許多參與者即是透過螢幕上一個個的影像去了解、關心事件,甚至受感召而投身其中。
發生在臺灣本島的事件,資訊傳達自然十分迅速,那麼發生在其他國家的事件呢?
當我們說到國際新聞媒體時,最先想到的是《紐約時報》、CNN、BBC 等這些歐美主流的媒體。我們所謂的國際大事也多是發生在歐美或以歐美立場闡述,例如我們看敘利亞難民、看 ISIS 時所佔的角度。
然而,當臺灣媒體報導一則國際新聞時,究竟是因為它真的很重要,還是對歐美人來說很重要?我們在報導國際新聞時,是否思考過臺灣在事件中扮演的角色,與這件事帶來的影響?影像的爆炸、眼球世代的來臨或許是全球性的議題,但在地的觀點同樣不應該被忽略。我們是否應該在觀看國際前,先找到臺灣的位置,找到屬於臺灣的觀點?
在本書的導論中,有這麼一段話:
不論你喜不喜歡,正在崛起的全球族群是視覺的。所有這些照片和影片都是我們試著看世界的方式。我們覺得被迫要為這個世界製造影像,並和別人分享,這是我們為了解改變中的周遭世界及自己在其中的定位所下的功夫的主要部分。(頁 17)
我們生活的世界已經被各式各樣的影像包覆,而且無法擺脫,甚至必須依賴它們認識自己與這個世界。我們可能會發現螢幕上的世界並不如期待中真實,但或許能將它理解為一場表演:觀看一場表演,可以選擇打瞌睡,沉浸於情節或欣賞演員的美貌,或者也可以深入探討表演要傳達的主旨,甚至對其提出批判。在觀賞影像帶來一場名為世界的表演時,我們既是觀眾也是演員。既然是非看不可的演出,那就看出它真實的輪廓,甚至進行批判;既然我們需要演出,那就找到自己的位置,展現自己最想要的一面,甚至改變整個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