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齊克・什穆利(Itzik Shmuli)在一九八〇年二月於特拉維夫誕生。他的父親是雅法出生的餐廳老闆,母親是庫德斯坦(Kurdistan)出生的保姆。伊齊克一家五口住在拉馬特干(Ramat Gan)一點五房的公寓。生活不易,但他們有個溫暖的家庭。雙胞胎男孩和他們的妹妹在關愛中成長。
伊齊克是個中規中矩的高中生、籃球選手和士兵。服完兵役後,他跟著父親經營他們家在特拉維夫的小餐館。二〇〇四年,他從電視節目看見布宜諾斯艾利斯(Buenos Aires)街頭的無家可歸者和飢餓孩童。當時二十四歲的伊齊克立刻搭上飛機,到布宜諾斯艾利斯開辦一間孤兒院。回以色列後,他跑到一間鄉下學院念特教,然後獲選為當地學生的領袖。三年後,他當上以色列全國學生聯會的會長。
二〇一一年七月十四日,伊齊克在紐約。朋友打電話告訴他,一件不尋常的事正在特拉維夫的羅斯柴爾德大道發生。二十四歲的影片剪輯師達芙尼・利夫(Daphne Leef),在這條赫赫有名的大道正中央搭起了一頂帳篷,對住宅區租金飆漲表示抗議。頭一天就有數百人響應她的行動。不出兩天,響應者已有數千人。伊齊克搭上飛機,回到特拉維夫參加羅斯柴爾德抗議行動。幾天後,他成為抗議運動的監護人。
利夫的圈子大多缺乏經驗和組織技巧,伊齊克則兩者兼具。利夫圈子的人深受馬克思主義和無政府主義意識形態影響,伊齊克則是冷靜的社會民主猶太復國主義者。他相信為了不要失去大眾支持,反抗絕不能從屬於某個黨派或變得激進。他想要運動盡可能地代表最多的以色列人。於是乎,他也在大道搭起帳篷。兩個禮拜後,伊齊克當上以色列新世代的領袖,向政府訴求一個全新的社會秩序。
七月二十三日,三萬名青年在特拉維夫街頭遊行,反覆呼喊著一個半新不舊的口號:「人民要求社會正義。」七月三十日,遊行人數增加到十三萬。八月六日,遊行人數增加到三十萬。九月三日,街頭湧進四十五萬遊行民眾,相當於百分之六的以色列人口。伊齊克在特拉維夫國家廣場上舉辦的遊行集會擔任主講人。「我們是新以色列人,」他對三十三萬歡呼的遊行示威者大聲呼喊。「我們熱愛我們的國家,我們願意為我們的國家拚命。讓我們在這個我們鍾愛的國家一起生活。」
在以色列的所有反抗中,二〇一一年的反抗從很多方面來看都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屯墾、和平或東方沙斯黨運動,都沒能號召這麼多來自四面八方的熱血以色列人。屯墾、和平或沙斯黨,都沒有以如此文明且有建設性的方式使國家團結。二〇一一年的以色列公民起義,遠比開羅和平,遠比紐約吸睛。占領羅斯柴爾德大道的年輕人,普遍比同年稍晚占領華爾街的年輕人更溫和、機智且冷靜。
在全球所有由社群網路發起的社會抗議運動中,以色列的抗議是最和善的。溫和不暴力,成功贏得百分之八十以色列人的支持。這一整個夏天,占領運動藉著賦予希望,再次團結以色列人。不過,這波反抗浪潮才出現就消失。某個暮秋深夜,我和伊齊克沿著羅斯柴爾德大道散步,那裡什麼都沒有,沒有帳篷,沒有示威者,沒有社會變革。嘉年華會結束。彷彿只是一場仲夏夜美夢。
伊齊克不同意。「我是跑馬拉松的,」他說。「路遙知馬力。我知道生活有自己的節奏,我也知道革命不會一夕間發生。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二〇一一年夏天充其量是馬拉松的第一賽段。我相信我們還會有第二和第三賽段。我不需要天天示威。我不期待抗議持續進行。但我真的認為二〇一一年夏天是個引爆點。它不僅僅是關於住房或食物的價格,以及對富人治國的辯論。二〇一一年夏天是關於我們身為一群公民的意識。自我有生以來,以色列人頭一次覺得他們是同一群人,而不是無助的個體或不同敵對教派的成員。以色列民眾的抗議,訴求的是社會正義。他們想要國家改革,要國家扮演推動變革的角色。
沒錯,羅斯柴爾德大道現在是鴉雀無聲。大家都回家去了。但我們經歷的變化,誰也拿不走。我們不再自視為憤世嫉俗的享樂主義者。現在我們身為以色列人的人生有了意義。生命有意義的全新感受就是二〇一一年了不起的成就。我們重新愛上以色列,對以色列有信心,而且我們決心改造以色列。」
伊齊克令我著迷。他身材單薄,中等高度,有一對棕色眼睛。他心地善良,笑起來有點羞怯。當他以牛仔褲、T 恤、後背包的裝扮走在午夜過後的大道上,年輕人湊到他身旁,與他擊掌,請他不要放棄。「繼續奮戰,」他們對他說。「給他們好看。」這名學生領袖不是知識分子,也不是思想家。他不是魅力型或權威型的人物。但在他展現出的通情達理和端正品性之中存在一股希望。他毫不大男子氣概的領導風格鼓舞人心。他絕對有政治前途。他有天將成為國會議員,而他所代表的年輕世代將形塑明日的以色列政治。
二〇一一年的概念革命將改變以色列的心境與以色列的政治景觀,伊齊克的希望論點或許是對的。我衷心期盼他是對的。我們的未來取決於二〇一一年的反抗是否能以良善又有建設性的方式制度化。
極端正統主義崛起、世俗理性式微、勇敢堅忍的愛國精神逐日消散,統治階級背棄中產大眾對正常國家的期望……
以色列良心真誠的告解,挖掘民族史冊中最黑暗不堪的痛處,大膽挑戰左、右兩派敏感的道德神經,為危機四伏的家園尋找渺茫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