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世紀中葉,往來世界的交通技術與旅遊條件大幅改善後,各類旅行紀錄也多了起來。其中,遊歷美國及亞洲各地、留下十餘本遊記的英國人伊莎貝拉.博兒(Isabella Bird, 1831-1904)和對日本情有獨鐘的美國人伊莉莎.西蒙(Eliza Ruhamah Scidmore, 1856-1928)的著作,尤其廣受歡迎,也刺激此後無數女性仿效。
開港通商後,隨著外交使節、教團及商人來到中國及東亞各地條約港口的女性,無不躍躍欲試,希望成為像博兒或西蒙一樣的旅行者。不過總體來說,女性旅遊書寫者人數並不多,這是因為女性獨自旅行的機會很少,多依伴丈夫或家族前往世界各地,其中來到臺灣的更屬鳳毛麟角。但正因如此,這些女性視角下的異文化接觸紀錄更為可貴。
西洋人女性對臺灣的書寫屈指可數,筆者能掌握 19 世紀中葉至 20 世紀初的紀錄約有以下 7 筆:
伊麗莎白.李庥(Elizabeth Cooke Ritchie, 1828-1902)
於 1867 年來臺,李庥於 1879 年病逝臺灣後,她仍持續宣教工作,到 1884年才離開,是臺灣倡導女子教育的先鋒,在教會雜誌留下數篇關於臺灣原住民及女性的報導。
莉絲.波姆(Lise Boehm, ca. 1859-1921)
鎖臺灣期間,滬尾外國人社群的愛情故事。
蜜莉森.麥格麗琪(Milicent M. McClathie, 1867-1954)
下對 1895 年臺灣乙未鉅變的紀錄。
巴克禮夫人(本名 Elisabeth A. Turner, 1858-1909)
Far Formosa to Boys and Girls)小冊子,但筆者迄今尚未尋獲。
麥高文(Janet B. Montgomery McGovern, 生卒年不詳)
愛麗絲.約瑟芬.包蘭亭.柯潔索夫(Alice Josephine Ballantine Kirjassoff, 1889-1923)
連瑪玉(Marjorie Landsborough, 1884-1984)
這些作品有以下幾項特點:第一,從作品來看,留下紀錄的作者們,大多為因公來臺人士的女眷,其停留有時,與短暫來臺旅遊的走馬看花式紀錄有很大不同。這些作品均強調「身歷其境」的個人經驗,非常具真實性,對象則為臺灣以外世界各地英語一般讀者、甚至兒童。同時,文類也不僅限旅行紀錄,甚至有調查報告、小說與導遊故事書,可謂學術性與娛樂性兼具的深入淺出書寫。
再來,由作者身分來看,7 位作者中有 5 位是英國籍、2 位美國籍;3 位是英國長老教教會傳教士的妻子、3 位是外交官眷屬、1 位是人類學者。顯示在 19 中期後至 20 世紀初期,在臺灣這規模不大的外國人社群的「小型聯合國」中,英美籍人士,以及傳教、外交事業在向外傳播臺灣文化資訊的重要性。進一步深入追查,也不難發現其彼此之間或個人所屬家族,在臺灣島以外的中國、甚至東亞,皆有緊密的關係網絡。
雖然,上述女性作者的身分,表面上皆從屬於男性,似乎突顯出她們是丈夫在公領域的協助者角色,如萬榮華在他《傳揚祂的旨意──英格蘭長老教會差會史》(Working His Purpose Out : the History of the English Presbyterian Mission, 1847-1947)第五部的序言中提到,此書的完成要感謝提供幫忙的朋友及其妻子,擔負了許多辛苦的編製索引工作。但由上述女性作者的書寫來看,以傳教工作而言,相較於男性宣教師以教育、醫療為傳教策略的工作原則,宣教師的妻子們則明顯策略性地鎖定婦女與兒童的教育。
閱讀一個半世紀前西洋女性對臺書寫,若不從她們的書寫脈絡、行事策略與個人背景切入,便難以看出其「以私助公」的努力,其實映照著 19 世紀末以後女性的覺醒帶動女權伸張起步,到 20 世紀以後開花結果的趨勢。她們顯然是以女性、母親或賢內助的角色,突顯慈愛、幫手、具同理心的形象,細繹其文字,其實已充分傳達她們本身不附屬於誰的自我主張。
(本文作者為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歷史學系副教授)
- 費德廉(Douglas L. Fix)、羅效德編譯,《看見十九世紀臺灣:十四位西方旅行者的福爾摩沙故事》(臺北市:如果出版,2006年)。
- 林欣宜,〈麥格麗琪(Millicent M. McClatchie)旅行遊記所見之1895年的臺灣〉,《漢學研究》32卷2期(2014.6)。
- 林欣宜,〈臺灣入門──連瑪玉的福爾摩沙故事〉,《臺大歷史學報》第60期(2017.12)。
- 愛麗絲.約瑟芬.包蘭亭.柯潔索夫、哈利.阿佛森.法蘭克著,黃楷君、蔡耀緯譯,《福爾摩沙.美麗之島:1910-20年代西方人眼中的臺灣》(新北市:遠足文化,2018)。
- 連瑪玉著,鄭慧姃譯,阮宗興校註,《蘭醫生媽的老臺灣故事:風土、民情、初代信徒》(臺北市:前衛出版社,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