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原本很可能胎死腹中的《物種起源》,因為在英國的達爾文(Charles Darwin)於1858年收到一封從印尼德納地(Ternate)島上寄來的信件,而導致了達爾文急急忙忙的在1859年出版了他的「摘要」,也就是現在大家熟知的《物種起源》。
一封不速之「信」
1858年六月的一個早晨,達爾文一如往常的到家門口去收信(大概就跟我們現在早上起來用電腦或手機打開電子郵件收信一樣),達爾文快速的瞄到,這是從當時荷蘭東印度群島的德納第(Ternate,現在歸屬於印尼的一個小島)寄來的。
寫信和收信是達爾文每天日常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也是當時十九世紀維多利亞時期和外界交流很重要的一個管道。正當他還在好奇會是誰從德納第寄信給他的時候,他大概也很快地就從筆跡上認出來是華萊士(A.R. Wallace)寄來的。
其實華萊士不是達爾文固定會寫信的對象,因為他們完全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尤其在當時的社會氛圍狀況下,華萊士和達爾文的生活圈基本上是不會有交集的。
達爾文可以乘著小獵犬號環遊世界進行隨心所欲的研究,是因為他就是典型的靠爸族,整趟旅程的開銷都是他有錢的醫生老爸付的。
而華萊士為了生活,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再次千里迢迢地離開英國,來到了馬來群島這附近進行採集,希望可以採集到很多稀有及漂亮的動植物,寄回英國後才可以賣個好價錢。
華萊士從1854年就已經前往馬來群島進行採集的工作,達爾文也知道華萊士去了馬來群島尋找稀有或未知的動植物。達爾文在華萊士出發後,有寫信給華萊士請他幫忙採集一些當地家禽類的標本。所以,當達爾文那天早上看到是華萊士寄來的一個小包裹,大概心裡想說:太好了,在他可以比對研究的標本中,又增加了從馬來群島的類群。
沒想到,這裡面沒有他期待的標本,卻是華萊士寫的一篇約十頁的文章。而這篇文章,徹底改變了達爾文的人生和催化了物種起源的發表!
不可思議的巧合
達爾文熟練地拆開信件,在書房裡先看了華萊士寫的一封簡短給達爾文的信,瞭解到這是華萊士附上他在馬來群島採集及觀察後,寫的一篇研究報告。他希望達爾文看了這篇文章,如果覺得適合發表的話,轉交給萊爾(C. Lyell)。萊爾是當時著名的地質學及博物學家。達爾文在小獵犬號上所做的一些觀察、後來引領達爾文物種有演化的想法,一部分就是因為達爾文當時在船上閱讀萊爾寫的地質學原理(Principles of Geology)。
在當時十九世紀的英國社會,「階級」是相當明顯而且很難打破的一層隔閡,這就不難理解,為什麼華萊士沒有直接將他的文章寄給萊爾,而是寄給達爾文,先請達爾文看過,如果他覺得有趣,也值得發表的話,再轉交給萊爾。
雖然華萊士和達爾文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交情,不過至少有一些通信的紀錄,而華萊士也認為達爾文是個可敬的、值得信任的博物學家,所以相信達爾文會做出正確的判斷。除此之外,華萊士也知道達爾文和萊爾是好朋友,所以如果這篇研究可以從達爾文那邊推薦給萊爾的話,那一定會比他自己直接寄給萊爾有更大的影響力!
達爾文快速地看完華萊士給他的訊息後,開始仔細地閱讀華萊士的研究文章,看他到底有了什麼新發現。光看到華萊士文章的標題,達爾文的心大概就涼了一半,而將這短短大約十頁的文章仔細地讀完後,達爾文覺得他的研究生涯毀了!
他在看完華萊士的文章後,將華萊士的文章轉寄給萊爾,並同時在寫給萊爾的信件裡說:
“I never saw a more striking coincidence…”
(我大概不會再看到更驚人的巧合了…)
華萊士在這篇文章中,清楚地表明他瞭解新物種出現的秘密,而不是如同當時的社會氛圍所瞭解的那樣 ──一切都是由神所創造,物種是不會改變的。
而這秘中之秘(mystery of mysteries,意指新的物種的發生及起源。這用詞一開始是由英國科學家赫歇爾J.F.W. Herschel所提出,而達爾文在「物種起源」的開頭也使用了這樣的說法)在達爾文於1830年代末期就察覺,並且已經從那時候就致力且不斷地收集大量的資料,來佐證及支持他的想法。
不過,就在醞釀將近二十年後,一個默默無名的程咬金突然殺出來。達爾文也想,從那短短十頁的文章看來,這位年輕小夥子(華萊士比達爾文年輕14歲。在1858年收到這封信的時候,達爾文是49歲,而華萊士是35歲)對於新物種如何產生的瞭解及思緒都不在自己之下!
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不難想像,這時的達爾文是極度的心慌意亂,因為華萊士寄來的這篇文章已經準備要發表了,可是達爾文認為他自己的文稿要達到可以發表的程度,還有一段距離。
有些人會認為,那達爾文就不要回覆給萊爾就好了,就當作沒有收到華萊士的信啊?!不過,這說明了,華萊士還是沒有看錯達爾文的為人,達爾文還是將華萊士的稿件寄給了萊爾。
有趣的是,早在兩年前(1856年),萊爾就著急的提醒達爾文,希望他可以早點發表關於物種起源這議題的研究文章。因為萊爾已經注意到華萊士在1855年的一篇文章。這篇文章早就透露了華萊士對於這方面議題的注意及了解,但是這篇文章卻一直沒有受到重視(即使到現在,提到演化思想崛起的議題時,還是很少人會提到華萊士1855年這篇文章)。
在競爭激烈的科學界裡,發表的時間及內容的原創性是極度重要的,而萊爾在當時十九世紀的英國科學界有極大的影響力,當然深諳其道。所以,萊爾擔心達爾文在這議題的發表會被捷足先登。
但當時,達爾文一方面不想要發表還不夠成熟的研究文章,另一方面或許也還沒有了解到華萊士在1855年那篇文章的重要性,所以在1856年的時候,達爾文回覆給萊爾的信中還是強調了他覺得不適合發表如此初步的研究:
“I have found it quite impossible to publish any preliminary essay or sketch…”
(我還是覺得不可能發表如此初步的研究文章或草稿…)
但是,物種起源的議題就像是達爾文的寶貝、是他窮極一生想要完成的研究,他已經花了大概二十年的時間來思考及盡力的收集任何和這議題有關的資料。現在,一個在科學界默默無名的毛頭小子寄來了一篇文章,無疑會和他爭奪對於這議題發表的優先權,還是讓達爾文開啟了不為人知、天人交戰的一面。
不難想像,達爾文還是希望可以在這議題的發表,能優先於華萊士這短短的十頁文章,畢竟這議題已經讓他花了畢生的精力。但是達爾文本身的道德感,又不允許他這麼做。所以,他在1858年6月25號寫給萊爾的信件,就希望萊爾可以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給予意見,讓他決定如何「圓滿」的來處理他和華萊士在「物種起源」這世紀性話題中的優先權。
在這封信中達爾文一開頭就說了:
“I am very very sorry to trouble you, busy as you are, in so merely personal an affair. But if you will give me your deliberate opinion, you will do me as greata (sic) service, as ever man did, for I have entire confidence in your judgment and honor.”
(我實在是非常非常的抱歉要給你添麻煩,你是如此忙碌,還要麻煩你來對我自己的事情操心。因為我相信你崇高的地位會對事情有精確的判斷力,所以如果你可以給我你深思熟慮的意見,你就是幫了我最大的忙)
此時,故事中的另一名主角,華萊士完全不知道達爾文也在進行這方面的研究,所以才會傻傻地寄給達爾文這篇文章,還希望他可以轉交給萊爾。這一舉動,可說完全攪亂了達爾文對於物種起源研究的一池春水。
究竟,達爾文會如何應付這難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