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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染上硝煙的「純情」女學生:被轟炸的二戰台灣,與她們失去的青春

謝宜安 2023-02-16
戰爭造就了一個破碎的世代,別人的學校記憶是課堂、操場與汗水,她們的記憶是疏開、奉仕與挖防空洞

1937 年 7 月 7 日,盧溝橋事件爆發,揭開了中日戰爭的序幕。遠在中國的戰爭消息傳回後方台灣,引發群眾譁然,儘管許多人意識到「有大事即將發生了」,但沒有人真的預料到──再過幾年,台灣將不再是「後方」,而是化作煙硝戰場本身。隆隆的戰機聲響徹島嶼上空,繁榮的市街被夷平,無數房舍遭焚毀,街上開過裝滿著屍體的卡車……這場戰爭將所有人捲入其中,無論你是誰、無論你願意或不願意。
 
戰爭造就了一個破碎的世代,別人的學校記憶是課堂、操場與汗水,她們的記憶是疏開、奉仕[1]與挖防空洞。乍看與戰場無關的女學生,也成為了被動員的一份子,男人們出征戰場,女人們則在後方,做軍國的「大和撫子[2]」,當綻放的「銃後之花[3]」。她們為此留下汗水的模樣,彼時被視為戰爭下最美麗的風景。
 

士兵們,請享用這份「可愛」

在日治時代,女學生無疑是菁英,每一間高等女學校都是相當難擠的窄門。主要招收日本人的台北第一高女(今台北市立第一女子高級中學),台灣人只佔 2%;較多台灣人的第三高女(今台北市立中山女子高級中學),十二人只錄取一人,其餘女校也很難考取,考上了都是家中大事。可以說每一名高女學生,都是千裡挑一的國家棟樑。
 
不僅如此,要成為一位被認可的「端莊女學生」,需要遵守很多社會潛移默化下的規範,據曾就讀台南第二高女(今國立台南女子高級中學)的校友吳瑜玉所言,她們不能沒氣質地笑、不能邊走邊吃、不能獨自去看電影,當然更不能和男生說話……讓這些嫻淑優雅的女學生來進行國防奉仕,更具有示範作用。

 

在日治時代,考上高女對家中來說是一大喜事。圖為由桌遊改編成電玩的《台北大空襲》遊戲畫面,遊戲中玩家扮演主角清子,與她一同體會戰爭之下的各種酸甜苦辣(Source: 迷走工作坊)

最常見的奉仕行為,包括為出征士兵送行、到街上賣花募集國防獻金、舉辦慰問遺族的學藝會、到陸軍病院或部隊進行掃除,以及製作慰問袋致贈軍人等等。1939 年的正月新年,日本稱之為「聖戰」的戰爭來到第三年,為了寬慰無法回鄉過年士兵的思鄉之情,台北的女學生們便被帶到幸町(今台北市中正區附近)的製菓工廠進行搗餅奉仕,這些女學生們來自台北第一、第二、第三高女、家政女學校(今台北市立金華國民中學)與靜修女學校(今台北市私立靜修高級中學)等。雖說是「女學生搗餅」,實際上象徵意味遠大於實質效用,主要的蒸米、搗餅等工作仍是由作業員們進行。
 
那女學生們到底需要做什麼呢?她們最重要的工作是將餅裝袋,並在餅中留下慰問詞。
 
明明要求女學生不能隨意和男生說話,卻又要女學生們寫短信給不認識的士兵,這應該也可以說是「和男生說話」了吧?只能說若是為了國家,女學生的純情形象也可以利用。報導收錄了女學生所寫下的字句:「包裹著高砂少女心的餅,請享用這份可愛的心情」……收到這份餅的士兵,會開心吧。
 
女學生們不只寫慰問詞,還會致贈慰問文集給士兵。台北第一高女曾經將收錄勇士慰問作文與全校學生短歌的「皇軍慰問歌文集」送給士兵,而《台灣警察時報》所刊出的全島女學生慰問文集,不只附上女學生們感謝士兵的文章,甚至配有女學生們的照片。──假使寫下感謝之辭本身就有意義,又何苦需要多餘的附上照片呢?這些曖昧行為的意義,女學生們很可能不知情,但主導這些事的大人們,必定非常清楚「女學生」對士兵們的影響力。
 
縫補被服、洗滌衣物這類行為,也在女學生常進行的奉仕之列。1937 年 8 月中開始,台北第一高女的學生就為軍隊洗滌與縫補髒污衣物。每天平均有一百多件衣服送到第一高女,三年級以上每日一組,在六點前到校洗滌,到了下午,這些衣物已經變得乾爽清潔,正好送回部隊。有店家感於高女學生的奉仕行為,協助運送衣物與提供洗滌用石鹼。對士兵來說,得知身上所穿的衣服是來自可愛的女學生親手所洗,或許也是間接鼓舞士氣的一種方式。
 

洗衣、打掃是女學生們常見的奉仕之一(Source: 〈北一高女生汗の奉仕〉,《臺灣日日新報》1939-08-17)

洗衣服還是一種「間接接觸」,有時學校也讓女學生們直接抵達軍營、讓她們在士兵面前勞動。台北家政女學校的兩百名學生在老師的帶領下,前往軍營整理棉被衣服、修補蚊帳、打掃倉庫。蚊帳打開時,家政女學校的學生在裡面靜靜坐著,專心地修補蚊帳。沒有值班的士兵,不禁從遠處偷望她們那份安靜嫻雅的姿態。台北第二高女的一百名學生至後藤部隊整理維護寢具、蚊帳等,在炙熱的夏日裡工作了七小時。靜修女學校的兩百名學生帶著水桶,在炎炎八月走上散發著熱氣的道路,風塵僕僕地抵達陸軍醫院的北投分院。她們懷抱著感謝軍人的心情,清掃醫院內外,擦拭窗玻璃與修繕蚊帳,將醫院整理得乾乾淨淨。
 
比較特別的還有台北第二高女的學生,從 1941 年 8 月開始,她們連續一個月前往台灣兵器部擦拭維護軍用的通訊器材、馬具等物,以女性純真的心思與纖細的動作照料這些軍用器材,報紙上亦留下了她們與通訊器材的合照。
 
除此之外,女學生們還縫製了各式各樣的東西。台北第二高女的學生使用軍隊廢棄的襯衫、長褲,將可用的部分剪裁拼接,由全校學生合力完成一千三百套劍道服,獻給陸軍收進陸軍倉庫。台中家政女學校(今台中家事商業高級中等學校)的學生們則縫製了八千多個慰問人偶,贈送給前線士兵,藉此鼓舞士氣。

 

當然,女學生們也會參與縫製著名的「千人針」。千人針是源自日本的戰爭祈福方式,女性家屬們會拿著針線在路上,請過路的女性們每人一針一針地在布上刺出「武運祈長久」等字樣,期許能藉由眾人之力祈求出征者平安歸來。戰時女學生們也會集全校之力縫製千人針,後來嫁入板橋林家的鄭順娘,曾經於就讀公學校時幫忙縫製千人針與慰問品,這些飽含象徵意味的手工物都被送往前線。
 

二戰期間,日本銀座的路上常見到婦女們一同縫製「千人針」,替前線的士兵祈福(Source: Wikimedia

 

制服、汗水、純情、女學生:制服の乙女

送行、搗餅、洗衣、打掃……這些奉仕活動利用了女性的柔美形象來激勵士兵,當時高女的教育方針與現在不同,如今女子教育欲培養獨立的女性菁英;而當時的女子教育,則更傾向培養足以孕育優秀下一代的「良母賢妻」。在日本的軍國主義宣傳下,希望女性扮演「軍國之妻」、「軍國之母」的角色,讓女學生們洗衣、縫衣,多少也是將妻子的形象加諸於女學生身上。
 
女性化的奉仕行為,強化了女性的端莊嫻熟,得到眾多關注。第一高女的洗濯奉仕,就被《臺灣婦人界》報導為「充滿女性風情的奉仕行為」。新聞報導女學生的奉仕時,也常附上照片──明明與前線戰況相比,奉仕活動並不是什麼重要新聞,卻往往專程附上照片相佐。顯然媒體十分清楚,她們秀麗辛勤的姿態,本身就足以引起話題。
 

在女學生奉仕的新聞報導旁,通常都會附上學生們辛勤工作的照片( Soruce:〈北二高女生勞力奉仕 (寫眞は二高女生の奉仕)〉,《臺灣日日新報》1940-07-11)

此外,報導行文經常使用「大和撫子」、「銃後之花」等美稱,強調她們在奉仕中流下的汗水,甚至直接地說女學生們「純情」、「可愛」。其中「制服の乙女」一詞很常在報導中出現,顯然是使用制服一詞,強化女學生們的青春純潔形象。汗水、女學生、制服、純情……若不說是新聞報導,現在的我們乍看之下很容易誤以為是色情廣告。但這種近乎色情的曖昧感卻被用來「激勵軍心」(或者說是以男性為主的「民心」),在那個戰爭氛圍下,理所當然成為被利用的特徵。
 
若是說在戰爭前期,還有風花雪月餘裕消費女學生的性別身份,到了戰爭中後期,女學生們的奉仕活動轉變得更為務實,不再像「搗餅、寫慰問詞」那般充滿象徵意味──因為這時什麼都缺,國家無暇再把女性當作花瓶,她們就是當今日本迫切需要的人力。

 

空襲的轟鳴之下,她們消逝的青春

戰爭中後期的動員,增加了糧食增產、防空訓練等。女學生們持續前往軍營掃除,但她們也穿上適合工作的褲子,在學校裡挖防空壕、開闢菜園,並以學徒奉公隊的名義,在學校外種植蕃薯,確保有足夠的糧食可吃。曾就讀彰化高女(今國立彰化女子高級中學)的丁清霜回憶,她們那時若非躲空襲,就是帶著鏟子上八卦山開墾,幾乎沒時間進到學校學習。
 
部分軍需用品的生產,也交由女學生製作。雲母被視為重要的軍需原料,從飛機到各種器材都需要它,過程中需要將塊狀的雲母剝成極薄的片狀,才能投入生產使用。或許是因為剝離雲母作業精細,因此交給了女學生們來操作。女學生們聚集在同一個空間裡,專心一致剝雲母的模樣,散發著巨大的壓迫感。就讀台北第三高女的黃彬彬曾經參與過剝離雲母的工作,那時已經實施燈火管制,她們用黑布罩住燈光以防燈光外洩,黑布外則是一片黑暗。她必須將雲母置於黑布內,緊鄰燈光,以薄薄的鐵片將雲母削成薄片。那時學校已經不上課了,一週一次的返校,便是提交剝好的雲母片,並取得新的雲母塊,繼續下一週的工作。
 
戰爭時就讀台南第一高女(今國立台南女子高級中學)的張玉琴,除了曾經參與幫軍隊洗衣服、修補蚊帳的工作以外,甚至還曾把花生果實拔下、用石頭敲出油,據說是為了解決飛機用油不足的困境。那時日本遭到封鎖,各方面物資都十分缺乏,就連學校裡的銅像都拿去出征、化為製作軍用品的金屬原料。為了取得資源,日本可說絞盡了腦汁。連花生油都不放過的這般窘迫,說明了日本的資源困境。
 
1945 年 5 月 31 日,美軍開始向對台北進行轟炸,城內許多建築與學校都被波及。第二高女的校園幾乎全被炸毀,第一高女、台北師範學校(今台北市立大學)損害較為輕微;台北第一中學校(今台北市立建國高級中學)則被一顆爆彈與兩顆燒夷彈摧毀,紅樓西侧遭到破壞、校旗焚毁,路上的景象宛若煉獄。女學生們也不得不放下手邊的工作,躲入先前已挖好的防空洞內,在巨大的轟鳴之下,她們的青春也漸漸地流逝。
 

影片為由桌遊改編成電玩的《台北大空襲》遊戲畫面,遊戲中玩家扮演主角清子,和台灣犬小黑一起在戰火下的台北探尋真相(Source: 迷走工作坊)

她們是大和撫子,還是清國奴?

這些奉仕行為背後的邏輯是,國家要求每一位國民,都必須為戰爭做出奉獻,獻上自己的青春與勞力──儘管報導裡女學生們都勤奮而用心,但這就是事實的全貌嗎?
 
戰爭期間,學生要到校外種植蓖麻,一週攜帶一次只有一粒酸梅的「日之丸便當」上學。青春蒙上煙硝的灰塵,若非躲空襲,便是挖防空洞,或是穿著農婦的褲子種田。彰化高女的丁清霜遇到一名英語老師,甚至稱英語是「敵人的語言」,授課極為馬虎。於 1945 年入學台北第三高女的第二十六期生黃彬彬,唯一與學校相關的回憶竟是剝雲母──對於好不容易考進高女的學生來說,這樣的校園生活怎麼可能開心?青春應當是自由而無限的,但她們的青春不是。
 
這些戰爭下的陰影,都不見容於官方的報導中,更遑論台灣人的異質聲音,被壓抑得更為徹底。鄭順娘在就讀新竹高女時上竹槍訓練課,老師教導她們:「萬一手邊剛好沒有竹槍,也要咬斷美軍喉嚨。」鄭順娘不禁回家對朋友說:「要把大塊頭的美軍咬死是不可能的。」明明是中肯之言,這話傳到了老師耳中引起騷動,教務主任與同學也來對她說教,令鄭順娘十分痛苦。
 
參拜神社也是奉仕行為的一環。學生們來到代表國家信仰的神社,祈求國家武運長久。就讀新竹高女的鄭秋桔,一次因身體虛弱而未隨班至新竹神社參拜,老師因此痛罵她:「支那人!清國奴!滾回支那!」讓鄭秋桔非常難過,哭著說:「我不是支那人。」
 
台灣人與日本人共學時,本來就飽受歧視,台灣人無論成績再優秀,也當不了班長。中日戰爭爆發後,與中國隸屬於同一族群的台灣更是尷尬。日本藉由奉仕行為,將女學生塑造成皇國的大和撫子──這裡沒有「台灣人」的聲音。無論你原本是誰,從現在開始,你都是皇國日本的一份子。
 
但危險的是,要是你不做,一個不小心就會變成「支那人」、被排除在日本人之外。
 
台灣人也需要去神社參拜,意味著將原本敬祖拜廟的虔敬之心,交給日本的國家信仰。不去參拜、或者表達批評,都是未將精神全面奉獻給皇國的「非國民[4]」表現。奉仕徵用的不只是個人的勞力,更包含個人的精神──不只你的身體,連你的心,都不再是你自己的了。
 
深刻認識到這些陰暗面,再回頭看女學生們被塑造出來的那份「可愛」,頓時變得有點微妙──如果這一切都別無選擇,那麼也只是用「純情」、「可愛」來掩藏底下那份無奈。
 

本文由故事編輯部與迷走工作坊 Mizo Games 共同製作

《台北大空襲》電玩是一款以二戰台灣為背景的動作冒險遊戲,你將扮演一位失憶的少女,和一隻台灣犬,在戰火摧殘的城市中求生。在喚醒記憶的過程中,伴隨真相而來的,卻是致命的危機⋯⋯。

「所有戰爭都會打二次,第一次在戰場上,第二次在記憶裡。」──越南小說家 阮越清

【遊戲方式】

遊戲為 2.5D 敘事冒險遊戲,玩家在日本統治的台北城中,躲避美軍B-24的空襲,並面臨角色的人性掙扎。

在遊玩關卡的安全區中,你可任意進行探索,並跟隨提示收集隱藏於城市中的神秘物件。危險區則強調角色之間的生死合作,躲避包含空襲在內的各種危機。
參考資料
  1. 〈台北女學生の餅搗奉仕作業〉,《台灣婦人界》1939-01-01。
  2. 〈兵隊さん有難-全島女學生の慰問文〉,《台灣警察時報》1939-08-10。
  3. 〈實習をかねての洗濯奉仕 女らしい情味の溢れた仕事を 第一高等女學校〉,《臺灣日日新報》1937-09-06。
  4. 〈洗濯奉仕に 隱れた援助 トラツクと石鹼を提供〉,《臺灣日日新報》1937-09-23。
  5. 〈家政女學校生徒の作業奉仕(武智部隊にて)〉,《臺灣日日新報》1940-07-31。
  6. 〈北二高女生勞力奉仕 (寫眞は二高女生の奉仕)〉,《臺灣日日新報》1940-07-11。
  7. 〈尊い兵器に捧げた 乙女達の汗の奉仕 これぞ愛國赤誠の感激篇〉,《臺灣日日新報》1941-08-30。
  8. 〈廢品から劍道着 台北第二高女では兵隊さんのシヤツ、ズホン下着の廢品より使用に堪へ得る部分を切り取り之を合せて劍道着に改造する〉,《臺灣日日新報》1939-12-28。
  9. 〈制服の處女は逞し 眞心こめたお人形 陣中袋と共に前線へ “台中家政女”夏季錬成實を結ぶ!〉,《臺灣日日新報》1942-09-05。
  10. 《國立彰化女中九十週年校慶特刊》,國立彰化女子高級中學,2009。
  11. 〈台灣の新決戰資源:雲母〉,《台灣時報》1945-03。
  12. 何素花:〈最麗的風景線:總動員下的銃後之花〉,《新竹文獻》2020.07。
  13. 竹中信子著,熊凱第譯:《日治台灣生活史(昭和篇1926-1945)下》,時報出版,2009。
  14. 楊雅慧:《日據末期戰時體制下的台灣婦女(1937-1945)——以殖民政府的教化與動員為分析中心》,國立清華大學歷史學系碩士論文,1994。
  15. 大谷渡著,陳凱雯譯:《太陽旗下的青春物語:活在日本時代的台灣人》,遠足文化,2017。
  16. 《典藏北一女:百年特刊》,正中出版,2003。
  17. 《台北第三高女校友聯誼會六十週年特刊》,第三高女校友聯誼會,2017。
  18. 《國立彰化女中九十週年校慶特刊》,國立彰化女子高級中學,2009。
  19. 《嘉女的那些年:國立嘉義女子高級中學校慶特刊》,國立嘉義女子高級中學,2017。
  20. 《歡躍百年 榮耀南女:台南女中一百週年校慶紀念特刊》,文化部文資局,2018。
[1] 疏開,日文そかい,意指發生空襲或重大災難時,疏散居民的行為;奉仕,日文ほうし,意指服務,此指戰爭時人們的軍事義務勞動。
[2] 大和撫子,當時是日本政府對女性教育與期許的符碼,包括溫柔、體貼、相夫較子等父權體制下對女性的各種刻板印象與要求。
[3] 銃後之花,頻繁出現於暫時的報導中,用於待指參與奉仕活動的女學生們。「銃後」是指戰場後方。
[4]二戰時日本的負面稱謂,指稱那些沒有國民精神的人。並非指沒有國籍之人。
文章資訊
作者 謝宜安
刊登日期 2023-02-16

文章分類 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