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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的身分證──藏書票的小歷史

2014-10-12

藏書票是西方藏書的習慣,就像「圖書的身分證」一樣,寫明了擁有人。小小的一張藏書票中,凝縮了自歐洲文藝復興時代以來印刷技術的演變,在逐漸開始重拾書寫樂趣的今日,藏書票也慢慢受到重視,就讓我們一起來看看「圖書身分證」的歷史吧!


什麼是藏書票

藏書票是小型版畫,使用方式是貼在書籍的扉頁 ,證明書籍的所有人。通用藏書票會以各種圖案大量印製,並留下空白處方便購買者寫上姓名。專用藏書票分藝術家自用款與訂製款,同樣作為藏書者圖記外,藝術家悉心安排的各種元素,試圖展現票主性格與其閱讀態度,值得仔細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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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書票的正確黏貼方式,筆者作品〈臺灣寫真帖〉

藏書與書票──神聖與詛咒

藏書票源自歐洲文藝復興時代,十五世紀之前手抄書籍貴重難以取得,擁有者多為皇室、宗教人士與貴族為主,製書的修道士將貴族紋章及圖案雕刻並壓印於書封上。視為西方最早的圖書印記。


為什麼需要印記呢?因為一本書相當昂貴,若非達官顯貴或政府資助,實在難以執行。手抄書從十二世紀文藝復興已經脫離羊皮紙捲狀態,傳自波斯的精密繪畫技術與阿拉伯的製書技術已經揉和,書本開始接近現代裝幀。但質材與製作方式與現今書籍仍有很大差距。


以聖經為例,一本聖經從皇室跟主教下訂單簽合約後,第一步並非直接抄書,而是籌備原物料──皇室必須負責收集足量的羊皮紙、牛皮、彩繪所需的礦物與膠等原物料。修道院的抄經室才能執行製作──這仍包括自己制作墨水、顏料、管理抄寫原稿等龐大前置作業。一位抄經高手即使趕工一天,也只能抄寫四五頁,彩繪更是緩慢,耗時五年完成是很正常的。如此經年累月的抄書,信譽良好的修道院出版社成立了完整出版生產線,抄經之餘,也兼營副產品:如修道士古法筆墨、羊皮紙。兼營紳士仕女祈禱小書、小型祈禱畫像訂作、書籍修復等等,品牌卓越暢銷歐洲各國。


回題,修道院圖書館每本書皆是修道士血汗結晶,自然小心翼翼地被收藏在修道院圖書館中,用重重的鎖鏈拴住,派專人管理。即使如此,書仍然會被偷。於是,就有了以下的詛咒:

 

竊取或借走此書不還者,願他的手變成蛇從他身體裂開,願他中風癱瘓,他的四肢殘廢,願他因為疼痛而悲哀,大聲哭喊哀求憐憫,願他的痛苦永不停止,直到哀哭著走向死亡;蠹蟲噬其內臟,永無止息。最終審判降臨時,願他永墮煉獄,不得超生。

 

(引自:西班牙巴塞隆納聖佩特羅修道院圖書館所刻詛咒 ,《愛書狂賊》南方朔導讀,〈藏書、偷書、書偵探〉)

看似真實並有歷史根據的藏書之怒詛咒,其實是後人編造出來的。這段文字原文出自 1909 年的 The old librarian's almanack,是一位二十世紀圖書館員 Edmund Pearson 假借古人之名,該書是他虛構了幾則幽默諷刺小品,假裝是古書以小冊子發行。這個有趣故事的來龍去脈可參見 The Laughing Librarian: A History of American Library Humor.


我一度相信這個詛咒並認為他真的刻在聖佩特羅修道院圖書館的牆上。雖然是二十世紀藏書館館員的幽默,但足以詮釋偷書對藏書者來說何等罪惡,簡直天地不容。


印刷技術與紙張傳入西方後,最早的刺蝟藏書票在十五世紀的德國出現,以木刻板製成。


這枚刺蝟藏書票油十五世紀德國牧師 Johannes Knabensbarg 擁有、署名 lgler(刺蝟)創作。上書:『慎防刺蝟一吻』──這亦是個微型詛咒,警告偷書者會有報應。可以見到藏書票也許當時亦兼任符咒的功能。 (編按:好深的怨念啊.......)

此時的歐洲工匠邁向富裕,工會新富加入藏書行列,民間藝術家開始投入書籍圖案設計及版畫印製,出現工會、公司或工匠家族徽章圖面。


附帶一提的是,同時期古騰堡先生印製的古騰堡聖經雖然讓西方印刷史出現劇烈變化,但製程與售價與今日依舊懸殊。當時意大利售價 300 佛羅倫斯金幣,粗估約一本三百萬台幣。(即使現在看來天價,當時仍是前所未見的物美價廉!各區主教直呼太神奇,搶購一空!)當時的書店也沒有分新書或二手書,替代修道院為客戶收集書籍原稿,以買賣、修復與抄寫複製為業。


黑死病猖狂的時代,經歷幾世紀數量漸增的書籍,在不同階層的藏書家手上間流轉,不斷取下重貼的藏書票亦成為文史資料,成為辨認擁有者的重要依據之一。


藏書票的黃金時代

印刷書在十七世紀完全取代了手抄書,十八世紀以後製書的工業化,讓印刷品質與價格再次產生變化,書籍裝禎繁複華麗,精細金屬雕版技術讓但丁的地獄之火冒出書頁。新美術運動影響藏書票與書籍設計風格,代表階級的徽章開始縮小,風景圖畫、繆思或湖水女神佔領藏書票世界。英國中產階級愛不釋手。他們藏書,更開始收集藏書票,並建立研究系統。從此藏書票進入收藏與藝術範圍。


兩次的世界大戰提升大眾閱讀需求,雜誌彩色裸女得以貼在英法小兵懷裡,美國大兵枕下的「大亨小傳」貼著通用藏書票。 企鵝出版社出版大眾文學,閱讀名著的代價不過一包煙,成為物資緊縮時的人民的精神支柱。從此人人皆可藏書,閱讀成為大眾娛樂。而藏書票成為藝術家的創作規格之一,藝術收藏價值大於實用價值。


臺灣藏書票

東方識得藏書票是源於近代化的影響,時間不過百年。在中國,藏書章使用已久,藏書票雖偶見於早期西化知識份子藏書中,真正組織推廣多為戰後開始。臺灣對藏書票的認識,是受到日本近代化教育影響。最早的藏書票是約在 1930 年由臺北帝國大學圖書館製作使用。


這枚筆者自藏的臺北帝國大學圖書館藏書票,不拘泥於西方設計,併將東方藏書章習慣與藏書票合而為一。


帝大藏書票

戰後,藏書票因為不受重視,沈寂了一段時間,直到 1980 年代之後,由版畫藝術的角度重新推廣,並與各國交流,參與各項比賽與展覽


東西藏書習慣不同,愛書之情卻是共通的,筆者認為藏書票的存在不只是宣示書的所有權,而是人與書的情感展現,期待未來有更多藏書票相關創作,有更多書被貼上藏書票,珍藏於讀者手中, 創造更多臺灣閱讀記憶。

 

(作者為貓書齋工友

文章資訊
作者
刊登日期 2014-10-12

文章分類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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