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肚子也是一種時尚？1793年，倫敦曾紅極一時的「大腹」時尚

說起世界上的時尚之都，倫敦絕對占有一席之地。不管是身穿英式西裝像電影《金牌特務》的紳士、或是戴著金屬鍊、抹著黑色煙燻妝的龐克搖滾歌手，又或是拿著優雅手拿包、頂著華麗帽子的皇室成員。無論是哪一種文化形象，這些都是英倫時尚曾經引領世界潮流、讓人津津樂道的著名例子。

不過你知道倫敦曾短暫的流行過「大腹」時尚嗎？一切就要從 1793 年的春天開始說起⋯⋯

大腹便便的時尚潮流

1793 年的春季，在倫敦市區熙熙攘攘的人海中，有許多穿著時髦的婦女，她們的腹部都明顯地隆起。4 月 20 日倫敦的《伍德福報》（The Diary or Woodfall’s Register）有一段文字這麼寫著：

婦女們開始在自己的衣服下穿著肚墊，那是一個類似小枕頭的亞麻袋，一端繫上綁帶或是縫上鈕扣，可以打開並進行填充…她們看起來都像懷孕一樣…

不久之後，常駐在倫敦的諷刺漫畫家艾薩克．克魯克香克（Isaac Cruikshank）也注意到了這個現象，他在 5 月 1 日出版的諷刺版畫《時尚的道德缺陷》（The Frailties of Fashion）中描繪了當時的情景。

畫面中漫步在公園、穿戴華美的女性大多來自上流階級，她們刻意在自己衣服腹部的位置塞進了填充物，使得她們每一個人看起來都像懷孕一樣，仔細觀看她們臉上的表情，還可以明顯感受到她們對自己造型的自滿與得意。就連最左邊的小女孩和她手中的洋娃娃，以及小狗後方財富與地位看起來較為低階的婦女也都跟上了這股潮流。

不只是艾薩克，當時同樣從事新聞小報漫畫的威廉．登特（William Dent）也以諷刺插圖《異想天開的女性》（Female Whimsicalities）記錄下他對倫敦女性捉摸不定的時尚看法。 他在圖畫的中間畫出了代表純潔的未婚女子作為基礎對照，指出 1785 年的時候女性流行將臀部墊高墊翹，但到了 1793 年，就換成了腹部，並且諷刺地寫到「既然所有人都承認自然的樣態是神聖美好的，那為什麼女性還需要刻意撐前墊後呢？」。

像個古典雕像一樣美才時尚

事實上這股大腹便便的時尚風潮並不是真的覺得肚子越大越美，也不是追求視覺懷孕的效果，而是對當時新古典主義潮流推崇古希臘羅馬的自然與理性所做的審美實踐。

根據相關研究，1793 年這股獨特的時尚潮流與十八世紀的啟蒙運動及法國大革命息息相關。

1750 年代時，人們開始對奢華甜膩的巴洛克和洛可可風格感到反感，同時不滿皇室貴族豪奢與縱慾頹廢的生活。一直到 1789 年法國大革命爆發，推翻了專制王權等千百年以來的傳統威權觀念，加上啟蒙運動興起，使得人們重新關注古典藝術的理性和天然簡樸風格，進而誕生了新古典主義。著名的法國思想先驅盧梭（Jean-Jacques Rousseau）崇尚自然，英國哲學家洛克（John Locke）也主張自然理性，因此，人們開始揚棄浮誇的裝飾，女性暫時脫下馬甲、束腹和裙撐架，改變了原有的審美傾向。

新古典主義嘗試追隨古希臘羅馬雕像與繪畫的古典規則，以復古的精神來仿效過去的美感特色，像是古典雕像高腰、腹部隆起和帶有肉感的女性形象，在新古典主義的藝術作品中都能時常看到，也影響了當時人們的審美觀。於是，在藝術家們和宮廷貴族的帶動下，新古典主義的美感傾向很快地風靡了中下層階級。

就這樣到了 1791 年，倫敦時尚領袖兼社交名媛的夏洛特．坎貝爾夫人（Lady Charlotte Campbell）多次在社交場合中展現她創新的時尚態度—活的新古典主義—將自己打扮的像是古希臘羅馬時期的雕像一樣，穿著高腰和緊貼身形的服飾，小腹和胸部的輪廓明顯可見，立刻引起當時上流社會的女性爭相效仿。夏洛特．坎貝爾夫人的時尚概念對那時候的女性非常有吸引力，被視為是集哲學、藝術、科學與知性於一身的象徵。

隨著這股風潮在短時間內發展越來越極端，人們積極追求古代女性雕塑般的美感，除了服裝以外，還包含了渾圓的腹部，於是出現了輔助工具「肚墊」。然而，肚墊畢竟不是身體真正的一部份，只是一般的填充物，導致看起來十分不自然，加上有些女性渾圓小腹的造型太極端和過了頭，因此，在男性主導的諷刺漫畫、文學作品以及社論者筆下，這些使用肚墊的時尚女性各個被形塑成了大腹婆和像極了懷孕的婦女。

對婦女的性道德感到不安

不過，這樣奇異的時尚風潮之所以會引起了當時男性作家和社論者強烈的關注，並不是因為他們在意女性美不美，而是對婦女的「性」道德感到不安。

男性對肚墊的道德恐慌普遍反映在報紙上的評論上，一名《太陽報》（The Sun）的作家就曾幻想這個時尚的肚墊會怎麼幫助他的妻子或女兒掩飾「懷孕」的罪過，他說：

報紙也附上了這樣擔憂的諷刺插畫，誇張地畫出了一個販售肚墊的商店裡掛售著兩個月、六個月、九個月，甚至是「雙胞胎」的肚墊，批評這樣的時尚是可笑和荒謬的。

更有一些作家和藝術家巧妙地迴避了報章雜誌的言論審查，寫下了對這股潮流的諷刺詩：

這首詩諷刺地描述了崇尚「自然」的時尚肚墊為女性提供了性自由的掩飾，未婚的女性或是寡婦和妻子現在可以自由自在地與男性有往來，而不必擔心懷孕了會被公開譴責，因為「時尚的肚墊」可以保護她們不會失去名譽。

短命的大腹時尚

不過這股崇尚大腹便便的風潮並沒有持續太久，除了因為威脅了既有的道德價值外，沒有生命的「肚墊」也與崇尚自然和理性的概念背道而馳，最後，追求像「活的古典雕像」的大腹時尚僅風行了大約一年的時間就宣告結束，也成了倫敦時尚史裡面一段特殊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