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a time 前先等等！你所熱愛的下午茶時光，竟來自工業革命的黑暗面

When the clock kicks at four, everything in this world stops for tea!

曾有一首朗朗上口的英國民謠傳唱：「當時鐘敲響四下時，世上的一切瞬間為茶而停。」這杯琥珀色的飲品到底擁有何等魔力，竟能讓時間駐足停留？

↑↑↑1935 年的電影歌曲〈萬物為茶駐足〉↑↑↑

其實，茶葉的魅力從來都不單純。

如今的我們喝茶，既為了提神醒腦，也為了茶水的風味。但回到百餘年前的維多利亞時代，人們需要茶葉的理由卻各不相同：它是工人的能量泉源，卻也是老闆剝削工時的利器；溫暖的家庭需要它，戰場的壕溝中也少不了它。就如茶本身的滋味一般，人們喜愛茶的箇中原由，也同樣地五味雜陳。

現在，讓我們一起飲下這杯茶，品味它凝萃了百年的甜與苦澀。

甜中帶苦：工人們需要它、老闆們更愛它

（早晨五點）莫雷爾穿著襯衫下樓去，再急躁地套上要下礦井的褲子。莫雷爾太太封過爐子，早上總是有火。……他開始吃早餐，沏茶，用毯子堵上門縫防風，把火弄得旺旺的，坐下來高高興興過一個小時。他叉起鹹肉放在火上烤，讓肉油滴在麵包上，然後把鹹肉放在厚厚的麵包上，用一把折刀一塊塊切著吃，把茶倒在小碟子里喝，這時，他快活了。

……六點差一刻，莫雷爾站起來，切下兩片厚厚的黃油麵包，放進白布乾糧袋裡。他把鐵皮水壺灌滿茶。^{^[1]}

這段敘述出自英國著名小說家勞倫斯（D. H. Lawrence, 1885-1930）的半自傳長篇小說《兒子與情人》（Sons and Lovers, 1913）。在故事中，茶可以說是礦工莫雷爾一家人不可或缺的飲品。茶與麵包提供莫雷爾先生工作所需的能量，點綴莫雷爾夫人和孩子們的家居時光，同時，在繁重的工作間，加了糖的茶更成為莫雷爾和其他礦工補充體力的良方。

工人在工廠中囫圇吞棗，快速喝個茶、吃個三明治後就得繼續上工。（Source: wikimedia / 公有領域）

對於維多利亞時期的大多數工人來說，享受下午茶是一種奢侈。為了維持家庭的溫飽，工人們必須辛勤勞動，像貴族和中產階級那樣品茗聊天的機會微乎其微。他們所能享受的喝茶時光，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時刻：

早晨時，工人們通常以黃油麵包搭配熱茶開始一天的勞動，看似簡單的搭配，為他們提供了必需的營養和能量；在工廠上班時，工人們會有短暫而寶貴的茶歇時間（tea break），讓他們喝上一杯熱茶、放鬆片刻，以提神醒腦並恢復體力。

下班時分，通常是晚上 6、7 點，工人們會在廚房或餐廳的高椅高桌上享用晚餐。此時，他們會再次品味熱茶，與家人共進晚餐。^{^[2]}在茶的陪伴下，工人們得以稍作休息、放鬆身心，並享受一份家庭溫暖。這些簡單而重要的 tea time，串連起勞動階級的日常生活。

不過，茶融入工人的生活並非理所當然。由於海上貿易的稀有性和高昂的關稅，自茶葉進入英國社會的 17 世紀起，茶都是社會上層階級的專屬飲品。即使如此，這種新興的外來飲品還是引起不小疑慮。有人批評茶對健康有害、阻礙工業發展、對國民和貧困問題造成不利影響。^{^[3]}一位反對大眾飲茶的作家更寫道：

光看見那些嗜茶的上流階級纖弱的體格，就不得不斷言茶是有害男性健康的飲料。因此如果有人寧願為了喝茶，把自己變成一個身體脆弱又怠惰無用的人的話，我們悉聽尊便。

然而工業革命的到來，很快就把這些聲音壓制了下去。

首先，工廠生活把普羅大眾的工時變長了，且在擁擠的都市裡，他們生活、居住的地方有限，沒有足夠的空間、時間準備早餐。因此，能夠快速提供熱量並溫暖身體的加糖紅茶，逐漸取代了傳統的湯和粥。

不僅如此，生活在髒亂擁擠的環境中，當人們為了泡茶而煮沸開水之後，竟意外地達到了消毒、殺菌飲用水的效果。當時代的人口統計學家認為，痢疾和便血性腹瀉在倫敦的下降，很大程度歸因於茶的功效。^{^[4]}可以說，茶提供工人每日必需的能量，使他們保持相對健康，而工人們則成為推動大英帝國快速發展的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