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鬼神的日本飛行員，象徵臺灣人無處安放的戰爭記憶：飛虎將軍廟與杉浦茂峰

10 月 12 日清晨 7 點 19 分，秋天剛出來的太陽新鮮地閃爍著。
 
然而，這並不是一個平靜的早晨，這是 1944 年（昭和 19 年），整個東亞已化為二戰戰場。
 
那天，臺南上空爆出轟然巨響，美軍戰機來勢洶洶，日軍也派出三十多架零式戰機升空迎擊。在電光石火的交戰之間，這一批海軍飛行員們勇敢地戰鬥著，擊落了幾架美軍戰機，但火力優勢的美軍怎麼可能居於劣勢，日軍也有不少戰損。其中一架神勇作戰的零式戰機著了火，飛行員眼見飛機直直墜落，就要撞上遍佈屋舍的聚落（那個聚落叫做「海尾寮」，但他將不會有機會知道）；儘管現在他還有機會逃生，但他一跳傘，無法改變戰機的航向，必然直接撞進聚落。

可以做決定的時間僅有數秒，他腦中閃過了屋舍起火、百姓無辜死傷的畫面──最後一刻，他決定拉升戰機。戰機轉向附近無人的農地與魚塭一帶，但就在飛行員跳傘之際，他也被美軍所擊中，不幸陣亡在田中央。
 
村民不認識這位飛行員，只知道遺體所穿的靴子上，印著「杉浦」二字。後來，經由二〇一海軍航空隊分隊長森山敏雄的指認，得知這名飛行員名為「杉浦茂峰」。杉浦茂峰英勇地救了海尾寮，卻犧牲了自己的性命。
 
以上這段參雜著想像的敘述，很難證明其真實度。但可以確定的是，有一個臺灣地方，確實用一整個信仰，來相信與保存這段「記憶」──那便是臺南市安南區海尾寮的「鎮安堂 飛虎將軍廟」。
 
據說，飛虎將軍廟的廟址，就在當日杉浦茂峰陣亡的地點附近。杉浦茂峰死後數年，海尾寮一帶有不少人看到一個白帽白衣的人影在魚塭附近徘徊。村民原本以為他是來偷魚的小偷，但越來越多人看到異象，甚至有人被托夢⋯⋯。於是，村民請示海尾寮朝皇宮的保生大帝後，方知原來是戰爭日軍亡魂顯靈。這勾起了當年目擊者的回想，他們認為，白衣白帽的亡魂，即是穿著白色日本海軍制服的杉浦茂峰。
 
1971 年，祭祀飛虎將軍的鎮安堂落成，當時只是一座四坪的小祠，經歷了 1993 年的改建，如今已是一座佔地五十坪、頗具規模的中型廟宇。廟宇前方掛著橫幅，以日文歡迎來自日本的參拜者們。廟方也架設日文網站，向日本說明飛虎將軍的傳奇。

從臺灣瘋到日本的「飛虎將軍熱」

實際參觀飛虎將軍廟，會發現杉浦茂峰的傳說接受度很廣，衍生了不少書籍與創作。廟內一角幾乎已經策起「飛虎將軍展」：展示著杉浦姐姐帶來的杉浦茂峰生前照片、繪師氰酸鉀描繪杉浦英姿的畫作、日本小說家豐田美加的日文小說《台南の空ゆかば》以及「古都木偶戲劇團」演出的飛虎將軍布袋戲海報。甚至連廟方的介紹摺頁也是軟實力的展現，那是由安慶國小教師鄭紀明繪製，講述飛虎將軍傳說與建廟歷程的彩色漫畫[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