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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新聞成癮嗎?相信我,拒看新聞,你的生活更美好,也不會錯過任何重要的事

2020-03-30

當新聞成為生活的一部分

「哈囉,我的名字叫魯爾夫,我有新聞毒癮。」如果有一個新聞毒癮者的自助團體,就像給嗜酒成性的人參加的那種,我在坐下並加入圍成一圈的成員時應該會說這句話,然後希望能得到一點理解。但這應該會是發生在十幾年前的事。


剛開始時一切都很正常。我出生在一個幸福美滿的中產階級家庭,伴隨著我成長的是一種平凡無奇的新聞例行公事,假若七○年代時你也同樣年紀還小,肯定也很熟悉這一套。每個上班日的早上六點半,我都會聽到送報員把報紙從那個開口推進我家信箱的聲音。不一會兒,媽媽就會把門開一小縫,伸手俐落地把報紙從信箱裡一抽而出,連半步都不用踏出家門。走向廚房的同時,她會把報紙分成兩部分,一半給爸爸(是哪一半,由她決定),自己留下另一半。


每天清晨,送報員準時將報紙塞進各家信箱,是那時接收新聞的管道之一。(Source:pixabay

全家共享早餐時,我們的父母親會翻閱一張又一張的報紙,交換彼此的那部分,然後再繼續翻。早上七點,我們全都會準時收聽瑞士 DRS 廣播電台的新聞。隨後不久,爸爸就會準備去上班,小孩子則是去上學。中午十二點左右,我們全家又會聚集在午餐桌旁,吃完午餐後,大約是十二點半,必須保持安靜,因為這是收聽電台午間新聞的時間。傍晚六點半,比照辦理。然後是七點半,傍晚的重頭戲來了:瑞士電視台的《今日新聞》(Tagesschau)。


新聞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如同阿華田之於早餐。然而當時我心裡就已經有種感覺,這當中有些事不太對勁。讓我驚奇的是,每天的報紙都一樣厚,版面配置也都相同。在我父母親訂閱的地方報(《琉森最新消息》〔Luzerner Neuste Nachrichten〕)裡,總有一版國外新聞、一版經濟新聞,以及向來都是兩版的琉森市新聞,其他以此類推。看來前一天到底發生多少事,壓根不重要。當時瑞士的新聞市場上還沒有週日報,可是即便如此,星期一出版的報紙卻還是一樣厚(三十六個版面),雖然它理應包含兩天,也就是週六和週日的新聞分量。我覺得這點很奇怪。


不僅報紙如此,連《今日新聞》的報導也總是分毫不差,擁有同樣的長度。我認為這也很可疑,因為它意謂著,那些在天下大致太平的某一天被認為重要且列入報導的新聞,在充滿事件的另一天卻被迫變得不重要了。「大概沒其他辦法吧。」我這樣想著,然後就把這念頭拋諸腦後。


經過那些年,我變成一個貪得無厭的新聞讀者。這種對於來自廣闊遙遠的世界的新聞之渴望,在我十七歲那年達到第一個高峰。當時我會把任何一份拿在手上的報紙都從頭到尾翻一次,會跳過的就只有體育版。當我的朋友都在森林裡、在足球場上,跟模型飛機或跟女孩子一起消磨時間時,我可以整個星期六都蹲在琉森的圖書館閱覽室裡。那裡的報紙都會夾在一根木棍上,這樣才不會亂七八糟東一張西一張的,也才方便把它掛在鈎子上。


當時大部分報紙的版面是如此之大,內容是如此包羅萬象,而那根木棍又是如此地又長又沉,如果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不消一會兒,手腕就會痠痛起來。所以我會坐在有著寬大桌面的書桌旁,像個翻閱著祭壇上聖經的祭司一樣,翻過一版又一版──只不過我總是得站起來,並朝桌面探下身,才能讀到離我很遠、靠近報紙上方邊緣的報導。


我觀察每天總會在同一個時間現身的同一批老先生(幾乎從來沒見過女士)如何以同樣的方式讀報。他們穿西裝打領帶,在當時極端保守的琉森,週末還時興這樣穿。這些戴著深色粗框眼鏡的老先生,給我一種極度睿智的感覺,而我很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看起來如此聰明且博覽群書。在讀報紙這件事上,我甚至已經這樣覺得:我自以為消息靈通,從不留意日常生活中雞毛蒜皮的小事,覺得自己的才智高人一等:握手寒暄的總統、重大天然災害、政變的企圖,這才是偉大且真正重要的世界,而我覺得自己已經跟它融為一體了。


我的新聞消費在念大學時淪為配角,因為大學生得看的書真的太多了。然而隨著畢業後開始工作,我讀新聞的熱情又重新燃起。身為瑞士航空的財務長,我幾乎天天都在搭飛機。當空服員拿著一疊報紙在巡迴分派時,我會立刻一頭栽進所有的標題新聞裡。而在飛行途中「處理」不完的,我就把它們全塞進我的公文箱裡(沒錯,就是左右兩邊各有數字鎖,今天只能在低成本犯罪影片裡看到的那種用來偷運成捆美鈔的方形皮箱),以便稍後在飯店房間裡,讀完這些全球新聞。現在外國報紙與雜誌也都在我的閱覽範圍內了,對此我感到無比狂喜。感覺就好像擁有每天全方位掃瞄世界的力量,幸福極了!


在通勤時閱覽各地的報紙,彷彿獲得全方位掃瞄世界的力量。(Source:by Peter Lawrence, via unsplash

和新聞徹底告別

讓我沉迷的還不只是報紙、雜誌、電視和收音機上的新聞。九○年代網際網路的出現,突然間該知道的又更多了……不,不只更多,而是全部──來自世界各地的、全面的、即時的、免費的新聞。我還記得我的第一個螢幕保護程式,它顯示的不是某種無趣地四處飄移的三角圖形,而是最即時的頭條新聞。


那個程式叫作 PointCast,而我可以在這個妙極了的螢幕保護程式前坐上幾小時:就像看著曼哈頓時代廣場上從不間斷的新聞大標題,只不過這是在自己的電腦螢幕上!與這並行發展的,還有那些大報與雜誌社、稍後連地方報紙都自行架設的網站。要真正「讀完」新聞,現在是再也不可能了──你根本無能為力。在你總覺得還沒讀過某份報紙新聞標題的同時,其他報紙又已經拋出了新的標題。


第二代及第三代的網路瀏覽器允許推送訊息(Push-Nachrichten)和 RSS-Feeds[1],我都訂閱了;報紙的每日新聞通訊,我也訂閱了。接下來新聞播客(News-Podcasts)出現,想也知道,我當然不能錯過。我覺得自己完全跟得上時代的脈動,興致勃勃、心醉神迷。那種作用就像酒精,只不過──當時我是這樣想的──它不會讓人變笨,而是讓人變得更聰明。


現在獲得資訊的管道方便、快速、資源又多,更重要的是,幾乎完全免費。(Source:by Marten Bjork, via unsplash

但真相是:新聞就像酒精一樣危險,或說更為危險。想當個酒鬼,你得克服的障礙要高出許多。說得更明確一點:酗酒的困難度大於零,收看新聞則小於零。首先你得花功夫去買酒,這需要時間和金錢,酒精不會免費送上門來。倘若你真的是個酒鬼,而且(還)有伴侶跟你一起生活,你還得把酒藏好,並盡快處理掉那些喝光的空酒瓶,這一切都意謂著耗費精神。反之,在新聞消費這件事情上,你則不會有這些精神損耗。


新聞無所不在,有一大部分還一毛錢都不用付,它會自動鑽進你的意識裡,你不用存放,也沒什麼東西好清除整理。就因為這種「困難度為負」的特性,新聞才如此陰險惡毒。我很晚才意識到這點,在我已經花了幾萬個小時讀新聞,然後捫心自問兩個問題之後:現在你更了解這個世界了嗎?對事情能做出更明智的判斷了嗎?而這兩個問題的答案都是:「並沒有。」


然而當時我對這場鋪天蓋地、絢麗刺眼的新聞風暴,還是有著一股消退不了的狂熱,儘管它很明顯地讓我煩躁不安。那些新聞快訊的片段,總會不停地跑到我所置身的現實當下,而突然間,要我把一段較長的文字讀完,變得費力了起來。就好像有人把我的專注力一把剪個粉碎。我陷入恐慌,擔心自己的專注力再也無法恢復,我永遠都沒辦法將那些碎片再度完整拼回。於是我開始讓自己慢慢退出新聞劇場,取消新聞通訊及 RSS-Feeds 的訂閱,試著限制自己只選擇幾個新聞網站來上(像《新蘇黎世報》〔NZZ〕、《明鏡》〔Spiegel〕、《紐約時報》、《金融時報》〔Financial Times〕、《華爾街日報》〔Wall Street Journal〕)。

 

置身這場鋪天蓋地、絢麗刺眼的新聞風暴,你該如何保有自我?(Source:by Марьян Блан, via unsplash

然而即使這樣也還是太多,於是我繼續減量,新聞來源從五個降到四個、三個,然後兩個,同時我要自己一天最多只讀三次新聞。可惜這樣做依然不管用,我常像隻掛在新聞上的猴子,從一個連結盪到另一個連結,不一會兒就又迷失在無邊無際的新聞叢林裡。我想我得採取極端的解決手段,而且要趕快,那就是:跟新聞一刀兩斷。完全。徹底。立刻。而你看,這很管用!


為了戒斷新聞癮,我花了些時間,也拿出相當的實驗精神及意志力。我尤其想找出下列這些問題的答案:新聞是什麼?是什麼讓它如此難以抗拒?當我們在消費新聞時,大腦裡會發生什麼作用?為什麼我們的消息如此靈通,知道的卻還是如此之少?


這種跟新聞徹底告別的極端做法對我而言是難上加難,因為我有許多記者朋友。他們是我所認識的人當中,最聰明、最好玩、文化素養也最高的一群。尤有甚者,他們絕大多數都是基於道德因素而選擇了這個職業──為了讓世界更公正一點、為了監督擁有權力的人。不幸的是,他們被困住了,困在一個跟真正的新聞報導幾乎不再有什麼關係的產業裡。舞文弄墨報導新聞,變成一件空無意義的事。


如今我成功地戒掉了我的「癮」。自 2010 年開始,我的生活中完全不再有新聞,因此得以看見、感受並以第一手體驗,描述這種自由帶來的影響:更高的生活品質、更清晰的思路、更具價值的觀點、更少的緊張焦躁、更好的決斷力,還有更多的時間。我從 2010 年開始就沒再訂閱過報紙、沒看過電視上的《今日新聞》、沒聽過電台的新聞廣播、不再讓線上新聞不斷襲來。


你以為你離不開新聞,實際上那也只是「你以為」。(Source:by Nijwam Swargiary, via unsplash

這種以自我試驗而開始的改變,現在成了我的生活哲學。我可以憑著良心向你推薦捨棄新聞的好處,你將因此具有更好的決斷力,也會擁有更好的生活。此外,相信我:你不會錯過任何重要的事。

 

本文摘自商周出版《拒看新聞的生活藝術》
現在,我們也要面對資訊超載,正如二十年前的攝食過量。我們開始認識到新聞的毒害有多麼可怕,我們也正在學習如何少看一點新聞。那會使外界的干擾少一點、時間多一點、焦慮少一點、思考深刻一點、洞見多一點。
暢銷書《思考的藝術》、《行為的藝術》作者杜伯里多年來生活在完全沒有新聞的世界裡,我們何不向他看齊,使我們的思考更加清晰、洞見更有價值,做出更聰明的決策,也把更多的時間保留給最重要的事。


[1] 譯註:RSS(Really Simple Syndication,簡易資訊聚合)是一種訊息來源格式規範,可以把新聞標題、文章摘要及內容按照用戶的要求「送」到用戶桌面上。

文章資訊
作者 魯爾夫.杜伯里(Rolf Dobelli)
譯者 鐘寶珍
刊登日期 2020-03-30

文章分類 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