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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坦堡:世界的十字路口,光彩與憂患交錯的偉大之城

2018-04-13
湯瑪士・麥登(Thomas F. Madden)著,林玉菁譯,《榮耀之城.伊斯坦堡》,臺北:馬可孛羅,2018。

 

本書譯自以研究十字軍、威尼斯等主題見長的湯瑪士・麥登(Thomas F. Madden)最新著作 Istanbul:City of Majesty at the Crossroads of the World。內容以伊斯坦堡(古稱拜占庭,Byzantium與君士坦丁堡,Constantinople)這座重要城市為核心,書寫此地自西元前七世紀以來至二十一世紀的歷史與文化。


較之西亞等地的古老城市,舊名拜占庭的伊斯坦堡歷史並不算悠久。人類史上最早的城市乃是西元前三千多年,位於兩河流域下游的烏爾(Ur)、烏魯克(Uruk)等城邦。地中海東岸等地,由不同部族建立的城市更在鄰近地區的政治、貿易活動中扮演至關重要的地位。


若以建築的規模來說,新巴比倫帝國(Neo-Babylnoian Empire)的統治者尼布甲尼撒二世(Nebuchadnezzar II, c. 605 BCE- c. 562 BCE)在西元前六世紀時於都城巴比倫(Babylon)所建的伊什塔爾城門(Ishtar Gate)雖早已不存,其規模仍可自柏林佩加蒙博物館(Pergamon Museum)對相關建物的重建看出。


然而,在世界上的大小都市中,很少有一座城市如伊斯坦堡一般具有如此多元繽紛的歷史。自此地為來自希臘城邦墨伽拉(Megara)的墾殖者據有,並命名為「拜占庭」以來,位於黑海、馬摩拉海(Marmara Sea)等水域的交會,以及色雷斯(Thrace)、俾西尼亞(Bithynia)的交角處的地理位置使這座城市的命運從此和巴爾幹半島以及西亞兩地的諸多政權、文化有著密不可分的連結。


政治上,坐落於金角灣(Golden Horn)的這座城市迎來了自地中海與西亞的統治者,更曾經面對來自北方的保加利亞人與薩珊帝國(Sasanian Empire)的威脅。文化上,拜占庭研究學者  Dimitri Obolensky 在上個世紀指出拜占庭在東歐等國文化形塑上所扮演的關鍵角色,在多方長期的交流中,做為都城的君士坦丁堡所扮演的重要性自不待言。


自本世紀以來,學界有關伊斯坦堡的著述相當豐富。以古典時代晚期(Late Antiquity)為例,牛津大學出版社在幾年前出版的論文集 Two Romes:Rome and Constantinople in Late Antiquity 對這座城市的政治、宗教與儀式等課題有著細緻的探討。研究十字軍與拜占庭領域的著名學者 Jonathan Harris 亦以九世紀中葉至十三世紀初葉的君士坦丁堡為核心,寫成 Constantinople: Capital of Byzantium 一書。


此外,以重建拜占庭時期重要建築為核心的 Byzantium 1200 計畫,以及以鄂圖曼土耳其帝國圍攻君士坦丁堡為主軸的電影《征服 1453》(Fetih 1453,二〇一二年上映)皆象徵著晚近有關重現、甚至重新敘述這座城市景況,以及歷史事件的諸多嘗試。


以時間跨度論之,這本《榮耀之城・伊斯坦堡》涵括者遠較上述著述為廣,作者從這座城市自西元前七世紀的建立談起,帶讀者遍覽當地兩千多年以來的歷史與文化。


書寫這樣一個承載數千年歷史,歷經超過百名統治者的城市發展誠非易事,除了諸多細節的略去必不可免,對相關資料的整理、剪裁與運用更是具有相當挑戰性的工作。這些記載散落於以不同語言、文體寫成的著作中,如六世紀普羅科匹厄斯(Procopius)以希臘文寫成的《戰史》(History of Wars,以及有關十字軍東征的重要史料,由維爾阿杜安(Geoffroi de Villehardouin)以法文寫成的《論君士坦丁堡之征服》(De la Conquête de Constantinople)。


儘管運用了大量史料,本書卻並非一本生硬而難以親近的史料分析與論證著作。相反地,很多過去的細節得以躍然紙上,對於非專業領域出身者讀來亦不覺枯燥。


本書並非僅是一部有關伊斯坦堡這座城市的歷史,更是一部有關此地兩千多年以來所承載的人群、文化的著作。以「城市」這條軸線而言,本書並未盡可能地囊括諸多大小史事。不可否認地,統治階層間的爭鬥乃是拜占庭與鄂圖曼兩大帝國政治生活的特徵之一。然而,在曾經君臨這座城市的諸多統治者中,僅有部分成為書寫的重點。


在六世紀時,東羅馬帝國查士丁尼一世(Justinian I, 527-565)的政策對這座城市留下的深遠影響至今可見。在將近千年後,鄂圖曼土耳其帝國「偉大的蘇萊曼」(Suleiman the Magnificent, 1520-1566)不僅兵指中歐,更在都城內擴建皇宮、軍事與民生設施。在今日,前者的聖索菲亞大教堂(Hagia Sophia)與後者的蘇萊曼清真寺(Süleymaniye Mosque)已然和這座城市密不可分。


誠如前文所述,古名拜占庭與君士坦丁堡的伊斯坦堡自建城伊始即受到周圍諸多政權、文化的影響。在阿契美尼德帝國(Achaemenid Empire)向東南歐擴張,以及希臘城邦競相建立霸權之時,此地的統治權曾數度易手。從六世紀下半葉起,多瑙河畔的阿瓦爾人(Avars)與斯拉夫人(Slavs)曾深入色雷斯等地;定都泰西封(Ctesiphon)的薩珊帝國更頻繁侵擾東地中海地區的城鎮。從七世紀中葉起,自阿拉伯半島崛起,進而席捲大片西亞領土的穆斯林政權以及保加利亞人等亦對帝國的邊防造成嚴重威脅。


因此,在有關「城市」的細節之餘,本書的另一核心乃是將這座城市與相關「事件」緊密相連。舉例來說,在閱讀有關七世紀上半葉波斯與阿瓦爾人對君士坦丁堡的夾攻,以及城內景況的篇章之時,讀者亦可藉此對拜占庭與波斯兩大帝國間的衝突有初步的認識。


在「城市」與「事件」兩條軸線之外,本書的另一特色是對伊斯坦堡地景(topography)與建物的描寫。在超過兩千五百年的歷史中,自各地而來,卻又遠去、抑或崩解的政權在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留下了深淺不一的足跡。更重要的是,從君士坦丁一世(Constantine I, 306-337)開始,在政治上,相繼成為拜占庭與鄂圖曼兩大帝國都城的伊斯坦堡成為歷代統治者投入可觀資金、人力,競相建造各式建築,如皇宮、教堂與清真寺的地點。


儘管這些建築過去的形貌,如拜占庭時期的賽馬場(hippodrome)在人事遞嬗下多已不存,透過作者對文字記載與考古發掘的考察,讀者仍可想像當時的榮景。以拜占庭帝國為例,狄奧多西二世(Theodosius II, 408-450)於五世紀時興建的狄奧多西城牆(Theodosian Walls)在往後的數百年當中成為戍衛帝都的重要屏障。其結合多層城牆、護城河,以及哨塔的防禦結構不僅在古代世界極其罕見,在今日看來仍是極為壯觀的建築傑作。


本書第一部分以「拜占庭」成為「君士坦丁堡」之前近千年的史事與發展為核心。從建城伊始,至馬其頓(Macedon)的菲力普二世(Philip II of Macedon, 359 BCE- 336 BCE)建立霸權為止,在智識上,拜占庭當地的人民從未如雅典一般,在文學、藝術等領域有著耀眼的成就,亦未如各地的希臘城邦,如斯巴達、雅典與底比斯(Thebes)等建立起屬於自己的霸權。


在羅馬帝國晚期,地中海世界的部分城市,如曾為戴克里先(Diocletian, 284-305)同僚馬克西米安(Maximian, 286-305)駐紮的米蘭、易守難攻的拉文納(Ravenna)皆因遽變的政治、外交情勢而興起。從三世紀中葉開始,羅馬人於多瑙河一帶面臨強大軍事壓力,諸多部族相繼侵擾帝國領土,從而使此地的重要性水漲船高。


自君士坦丁一世於四世紀上半葉建立君士坦丁堡起,這座城市做為東羅馬(拜占庭)帝國的首都長達千年之久。無論就篇幅或細節言之,帝都的大小事務與細節皆為本書第二部分的重點。在帝國與境外互動方面,較之來自西亞與東南歐者,作者對拜占庭與西歐政治、宗教權威的互動著墨甚多。從十一世紀末葉起,由西歐各地將士組成的十字軍及相關的軍事行動在往後的數百年中更對立足君士坦丁堡的拜占庭政權產生深遠影響。


「征服者」穆罕默德二世(Mehmed II, 1444-1446, 1451-1481)於一四五三年五月攻下君士坦丁堡一事揭開此地的另一篇章。除了宮廷爭鬥外,拜占庭帝國的遺緒、歷代蘇丹的建設,以及伊斯坦堡與境外世界是此部分的三條軸線。儘管伊斯坦堡曾在地中海、東歐等地的商貿往來扮演至關重要的角色。然而,大航海時代的來臨終使人們將眼光移往他處,加以內部保守勢力的頑抗,鄂圖曼土耳其帝國與伊斯坦堡的步調逐漸落後在諸多歐陸政權之後。


相較於對古代與中古時期君士坦丁堡的多所敘述,二十世紀以來伊斯坦堡,以及土耳其共和國(Republic of Turkey)的細節並非本書著墨的重點。作者書寫本書之際,恰是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Recep Tayyip Erdo an)逐步將國家自世俗化道路帶離之時。儘管這座城市未來的風貌仍屬未知,但可以確定的是,兩千多年以來層層相疊的文化底仍將存在於各處的教堂、市集(Bazaar)與巷弄中。

 

本文作者倫敦大學國王學院博士、中興大學助理教授


本文收錄於馬可孛羅《榮耀之城.伊斯坦堡:位處世界十字路口的偉大城市》:
它,曾是凱撒之城,也曾是蘇丹之都,
千百年來屹立在歐亞的十字路口上,
看盡成王敗寇、世事滄桑。
說書人湯瑪士.麥登,
將細說自西元前七世紀希臘時代建城
至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土耳其, 這段橫跨近三千個歲月的伊斯坦堡千年史。
文章資訊
作者 范姜士璁
刊登日期 2018-04-13

文章分類 說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