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寮國到底有什麼？「咖啡天際線」的發展反思

記得去年年初，村上春樹出了一本行旅書寫集《你說，寮國到底有什麼？》，在知名書店進門最顯眼的位置擺了大概兩週，因為研究的關係，平常不怎麼翻閱這類文學書籍的我，好奇的駐足翻閱了一會兒，聽到這樣有趣的對話

A：天啊，村上春樹去寮國喔？
B：去那樣落後的地方可以寫什麼啊？
C：去看吳哥窟吧～

一陣笑鬧下，這段對話結束了，身為一個失業的地理老師，多少被這樣不曾出現在同溫層的對話嚇到了，但是，卻也讓我深刻體會到，台灣大多數的人，對這個國家是多不了解。寮國作為東南亞唯一的內陸國家，加上共產制度導致其長期以來處於封閉的狀態，經濟發展也相對落後，對於很多人來說，它是個很陌生的國度，以致很多人在談論起東南亞時，可能根本忘了這個國家的存在，但很意外的，透過我的研究卻發現，在很多時候，「寮國」其實不斷地出現在你我的生活中，只是，通常我們很自然地忽略了它。

被創造出來的「神秘」

藉由研究的機會，我實際到寮國南部的百崧（Paksong），試圖尋找那種原始、純淨且高品質的寮國咖啡。為了上高原找受訪者，前一天我先到山腳下的城市百細（Pakse）住了一晚。從永珍到百細，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這個遠離首都的寮國第三大城市，更貼近我們外地人所「想像」的寮國：路上幾乎看不到四輪的汽車，就連紅綠燈，整座城市也只有兩座。只是，越接近前往高原公路起點的 0km 圓環周圍，在街區附近就開始看到越來越多的旅社，還一連出現好幾家寫著 Lao Beer 招牌的餐館，有陽傘架的咖啡館也有 6、7 家之多，裡面滿是正在休息的外國背包客。

後來住在這裡的幾天裡，我很常到其中一家咖啡廳坐著寫點東西，喝著一杯要價 3 美元，用義式咖啡機沖出來的「寮國」咖啡，有時候身邊傳來的英語對話內容，都會讓我不自覺忘了自己正在大家口中「神秘」的寮國。

事實上，寮國也正因為觀光客的到來而改變。在這個看似全球化的時代，寮國像個啟蒙較晚的孩子般，不論建設開發或觀光發展，相較於周圍的其他國家，理所當然被當作過度發展後淨土般的存在，所以絕大多數的外國觀光行程，總是脫離不了健行、看瀑布或是騎大象這一類都市中不會出現的所謂「自然」項目。但是，早在觀光客進入的那一刻開始，寮國就已經不再擁有所謂原始的樣貌了，而在競爭激烈的市場中，寮國必須要找到和鄰近國家不同的特殊性，在發展上一直在各個大國間扮演過渡角色的它，也就索性被賦予上神秘感，成為其最大的賣點。

在「原始」中出現的高品質

不過，這片被遺忘的土地，卻正因為咖啡種植而快速發展。

到了高原上，在受訪者的帶領下，參觀著他引以為傲的咖啡莊園，指著一望無際的咖啡樹，並笑著形容那是「咖啡天際」，就像是都市中的天際線，只是他指的是看不到盡頭的咖啡樹。閒聊的過程中，他總是會說到自己花了好多的經費和精力，才把莊園打造成現在這樣等距 3 米寬的整齊樣貌，配合上高原平坦的地形，利用高價進口的機器，比起以前和世界上其他高山產區的收成，是又快又好，高原上的外資企業越來越多人也都是看中了這點才到這裡投資的。而摘下來的豆子經過處理後，再送進高科技的電腦裡選豆，才成就了市面上稀少且高貴的寮國咖啡……。

聽著這些，不斷的衝擊著我作為消費者的認知。所謂寮國少數民族的傳統產業，以往的家戶種植者多轉為大企業莊園中的工人，生產過程也早已順應趨勢、透過人為和科技不斷改善，而且大部分莊園中雇用的寮國工人，都要不斷學習新的評豆知識，才能確保寮國咖啡可以在龐大的高品質咖啡豆市場中佔有一席之地。這和我當初聽說的原始完全沾不上邊。

對投資者來說，純淨的處女地其實無法保證咖啡的生長，唯有計畫性的規模生產，才能確保產品的品質。這樣的改變或許劇烈，在我們看來甚至有些怵目驚心，說好的純潔無瑕、如同白紙般的寮國，正不斷的受到各種粗暴的開發；但是，當地的居民卻沉浸在喜悅之中，就連政府也期待著咖啡豆所帶來的改變，希望這項高經濟價值的作物可以吸引更多外資，帶來更多收入進而帶動地方發展。

寮國，作為一個正在快速發展的國家，在過程中展現出它多樣的面貌。作為一個遠端的旁觀者，我們必須更小心地去構築我們的想像與認知。或許，與世無爭的淨土「寮國」正逐漸的消失，變得和我們越來越像，但是，那又如何？唯有接受才能真正的了解，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