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已死,讀者誕生
羅蘭・巴特說:「只有作者死了,讀者才能誕生。」
閱讀文本的意義是由讀者來決定,對於作者創作的原意進行追溯是徒勞無功的。讀者應採取評註法,去發現作品的新的詮釋,形成文本嶄新性與創造性的意義。
閱讀林婉珍新書《往事浮光》,傾聽作者說:「對於許多往事,原本早就已經淡忘,也早就不去想了,但這八十多年來的人生起伏……我想,也是時候可以來談談我的版本了……。」
我窺見一位傳統女性在情愛中因擁有而喜悅;因失去而回憶的吉光片羽,身為讀者,舉重若輕地看清愛情的本質:因為愛過,所以慈悲;因為懂得,所以寬容。
清官難斷家務事是自古名言,也是讀者閱讀的底線。
有人說,這本書是元配沉默 50 年,終於發聲的反擊,但是,一如張愛玲說的,生於這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書寫彷彿是一種療癒,若要得到內在真正的平靜和放下,書寫的流光能讓你勇敢面對,讓酸甜苦辣成為成長躍進的力量。家門內的恩怨情仇不是普通讀者能夠置喙評價的,生命奧義就大隱隱於尋凡瑣事中,文本勾勒的原型是:愛情要結束的時候,你必須要瀟灑畫上句號,好的愛情讓你珍惜,壞的愛情讓你成長,愛情果真是生命含笑飲鴆的賭注。
曾經相遇,勝過從未碰頭
林婉珍是享譽國際的水墨畫家,還是能說多種語言的天才,她不只出得廳堂、還入得廚房,嫁給平鑫濤後,育有一子二女,幫助丈夫成立皇冠文化。身為讀者,進出文字幾回,我總在「愛一個人很難,放棄心愛的人更難」的抉擇中輪迴著。
當上帝為你關起一扇門,同時也會為你開啟另一扇窗,也正因為林婉珍的一生經歷各種酸甜苦辣,才能彩繪出色彩豐富,情韻哲思兼具的畫作。傳統女性面對愛情,看的不是值得不值得,而是張愛玲小說所演繹的:遇見你我變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塵埃裏去,但我的心是歡喜的。並且在那裏開出一朵花來。
人與人的緣起緣滅,可以短暫如流星之燦亮;可以亙古如長河之涓流。我一直相信柏拉圖《論愛情》所言:分手後不可以做朋友,因為彼此傷害過,不可以做敵人,因為彼此深愛過,所以,我們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林婉珍離開平鑫濤,心在痛,淚在流,曾經握在手中的美好,不過是過往雲煙,在在印證了白居易說的: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平鑫濤的離去,並沒有帶走林婉珍的世界,她寄情於藝術對於再也回不去的愛情,她選擇讓自己成熟、成長。原本,要費盡心神忘記的事情,就在自我療癒的流光中,慢慢地瞭解:生命中曾經最重要的這個人,體諒這個人加諸在自己生命的鞭笞,這樣的愛有著寬大的胸襟,痛徹心扉的領悟,原來,愛一個人,是幸或不幸,要用一輩子來好好證明。
流淚別離是另一種明白
錢鍾書在《圍城》說過:「愛情多半是不成功的,要麼苦於終成眷屬的厭倦,要麼苦於未能終成眷屬的悲哀。」林婉珍與瓊瑤兩個女人的戰爭,無人能論斷孰是孰非。
平雲說:歷史可以被原諒,但不能被忘記的理念。選擇為母親出版這本書是孝心?是公平正義?抑或是一部愛情的醒世錄?
世道價值的抉擇,難道是區區讀者在霧裡看花的情節中能評論的曲直嗎?
我只能說:自己讚佩林婉珍願意流著眼淚斬情緣、道別離的勇氣,從某種意義來看,那是女性禁臠靈魂的重生。一如吳爾芙說的:一個人能使自己成為自己,比什麼都重要。走出情愛的藩籬,不再眷戀已經不愛的人,走在陌生的路上,欣賞陌生的風景,諦聽陌生的歌曲,你要謝謝對方願意絕情,讓自己學會死心,才能享受後半輩子的雲淡風輕,尊敬自己是個完整的人。
柏拉圖說:「相愛是種感覺,當這種感覺已經不在時,我卻還在勉強自己,這叫責任!分手是種勇氣!當這種勇氣已經不在時,我卻還在鼓勵自己,這叫悲壯。」驀然回首,面對變換愛情顏色的季節,別讓自己站在彼此許下諾言的那棵櫻花樹下,癡癡等待、青春虛擲。
行文至此,我憶起《犀利人妻》的經典名句:「做人,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婚姻,是退一步人去樓空。」在愛情的旅程中,面對提起或放下的剎那,都是痛苦決絕的試煉。但是,當我們懂得愛自己比別人多的時候,即便流淚別離,你就走在幸福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