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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本書之後,國際政治理論才有了簡潔與優雅──Theory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 by Kenneth Waltz

2018-02-15
如果有一本書對你很重要,是你的一切學理基礎,你應該多讀個幾遍。
 

一本你應該時常翻閱的書

2009 年成為研究生後,我讀了中研院副院長王汎森老師在東華大學的一份講稿,題目是〈如果讓我重做一次研究生〉,深受啟發。文章中王老師提到,在思索這個主題的過程他特別向林毓生院士請教。作為當代自由主義的旗手、師承殷海光、經濟學大師海耶克,林院士的建議總不免有傳承之感。林毓生院士特別指出,如果有一本書對你很重要,是你的一切學理基礎,你應該多讀個幾遍。


讀完這份講稿的數年後,大部分的內容差不多都忘了,反倒林院士這句話一直留在我的心中。數年過去,我重新審視這個問題,我想,我可以慢慢理解這段話。而那本書,也越發明確。對我而言,這本書是國際關係大師肯尼斯. 華爾茲(Kenneth Waltz)的鉅著──《國際政治理論》(Theory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


國際政治中的簡潔與優雅

國際關係是一門古老的學科,但卻又十分新穎。自人類開始建立國家以來,便有了國際關係。然而,20 世紀開始,國際關係才成為一門學科並被系統性的研究,由英國的威爾士大學成立了第一所國際關係相關的科系。在這裡,我無意推銷國際關係,我要提出的是:華爾茲的出現,根本性地改變了國際關係這門古老又新穎的學科。


華爾茲的重要性是什麼?在華爾茲出現之前,國際政治學門已經從過去兩千年來人類的戰爭與和平、跨區貿易,及精神文明中萃取了大量的經驗性理論,於是我們知道,國際事件通常相當複雜。以現代的國際事件為例,一個國際事件的形成,涉及的人與事,至少包括領導人、國際輿論、國內輿論、國家政體、區域外交、經濟能力、軍事能力,宗教與文化等。正因為牽扯到的事情包羅萬象,面對這麼多需要考慮的環節,通常會有一種「要謝的人太多,不如謝天的感覺」。


有鑒於此,華爾茲批評,國際政治的思維方式,若流於細節,反而迷失在細節中(化約主義)。為此,華爾茲提倡簡潔卻又凝鍊的分析途徑。這個方式,便是「國際結構」(或譯成「國際體系」)。


如同托爾金的《魔戒》一般,自從《魔戒》一出,這世界變成只有讀過《魔戒》與沒讀過《魔戒》的兩種人,華爾茲在國際政治中的影響力也是如此。自他之後,國際政治理論一分為二,一者繁複,一者簡潔。


什麼是國際結構?華爾茲認為,國際政治中「無政府狀態」與各國「權力分配」的態勢,將在國際政治中形成「結構」。首先,各國在無政府狀態的國際中奮力生存(Survival),然後依照自身權力與國際權力分配的狀態,進而擬定外交政策。然而,權力分配在國際上並非均等,有些國家基於自身優勢擁有龐大權力,導致這些國家的外交、甚至國內政策,都會大幅的影響其他國家。如果用比喻的方式來說,大、小國間的權力互動,就像一張撞球桌上,有保齡球與撞球一樣,大國就是保齡球,小國是撞球。


從實際的例子說明結構,最知名的案例就是「冷戰結構」。二次大戰結束後,蘇聯陣營與美國為首的西方陣營,開啟了長達五十年的東西方冷戰。在這五十年內,任何國際事件莫不受到冷戰結構的影響,從南北韓分裂、東西德分裂,中國與臺灣的對峙(冷戰造成的三個分裂區域),再到各種外交圍堵、代理人戰爭、經貿制裁、太空競賽、乃至核武競賽等。在這段期間裡,我們可以看到各個國家要不是倒向東方、要不就是倒向西方,不然就是跳出來說:「拜託別來煩我,我是『七七集團』。」


七七集團翻譯成白話就是:「我是第三世界,跟你們兩大集團無關別來煩我。」國際政治上,通常稱冷戰結構為「二元結構」。那麼冷戰結束後的結構,目前最普及的說法是:「一超多強」結構,亦即,美國作為唯一的超強,其他還有幾個大國,如法國、英國、日本、中國、俄羅斯等。那你說我們有沒有受到這結構影響?看看我們平時講的語言、接受的文化、軍事上的合作,可有跳脫這幾個國家?當然,有人說,一超多強結構,可能在未來十年再度回到二元結構,那就有待時間證明了。


啟蒙的感動

初次閱讀華爾茲這本書的時候,我是一個茫然的研究生。國際政治是一堆龐雜的瑣項,我不知道哪個比較重要、誰講的比較有道理。對我而言,眾家學說,其實就像一片星空,頭上雖然星光燦爛但卻令人困惑。然而,華爾茲的書,就像是一本星座指南引領著我,讓我對國際政治的分析瞬間變得不再混亂,反而簡潔、優雅。


華爾茲這本書不是沒有被批評,不是沒有被修正。然而,批評者雖多,華爾茲的學術地位卻沒有受到影響。有趣的是,這些批評者反而因為華爾茲的回應,而提高了學術地位。而修正者與華爾茲在學理上的關係,就像是大樹上的主要樹幹與樹枝一樣,雙方的辯論成就了一株開支散葉的大樹,一株生意盎然的知識之樹,一株國際政治的知識之樹。


多年前,曾經有位老師問我:「為什麼我們應該要讀經典?」大學生的時候,其實我回答不出來,但是數年之後,我漸漸明白,原來經典是一種切入的視角。它可能會過時、它可能需要被修正,但它建立的觀察,就像是巨人的肩膀一樣,讓我們站得更高、看得更遠。華爾茲的這本書,就是一本經典。即便在數年後,我偶然翻閱這本書,我還是能從中得到許多靈感,彷彿我這幾年的知識增長,依舊可以跟這本書對話。


隨著網路的興起,越來越少人完完整整的看完一本書,書本逐漸被網路所取代。甚至,在大學的教育中,我們也經常看到許多人利用一篇一篇的期刊文章,來完善學生對於特別學科的認識。然而,有一些概念,還是需要一本書的深度來深入探討。華爾茲的巨著,就是那樣的一本書。


回到林毓生院士的建議,他提到我們應該要有一本時時翻閱的書。我不免思索,在學術之外,是不是我也有那樣的一本書。左思右想,雖然又想到了幾本,但總感覺再過幾年,其他書的數據可能又會被推翻,我覺得華爾茲這本書才是真的在我心中永遠的經典。但說也奇怪,這本書讀起來生澀艱深,為何我卻又如此鍾愛?自問自答,也許是數年前的震懾,依然還在我心中活躍。


這個世界的確很複雜,我們都需要一些簡單的道理指引我們前進。還記得華爾茲在書中引用牛頓力學三大運動定律來解釋他的努力,他所追求的,就是那麼的簡潔、優雅。也許,這本書會在我心中地位如此之高,我想,就是那時啟蒙的感動吧。而那感動,就是經典的象徵。


文章資訊
作者 林伯雍
刊登日期 2018-02-15

文章分類 說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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