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戰 80】未曾帶往戰場的祝福：守候戰俘生還的武運長久旗

簽滿親友姓名、為即將入伍的子弟祈求好運，這面日章旗是二戰期間日本軍人的隨身物件之一，而「武運長久」是經常被寫在旗子上的祝賀詞，臺灣歷史博物館也藏有幾面臺籍日本兵的武運長久旗。下圖的這面武運長久旗所祝福的對象是一位臺籍日本兵，但他有一段和大多數被派到中國或南洋戰區的臺籍日本兵不同的經歷，他因派駐到滿洲在二戰終戰後對蘇聯投降，被送到西伯利亞強制勞動成為西伯利亞戰俘，他名叫陳旺。他在入伍前將這面旗子託付給東京的友人，沒有帶往派駐地，所以才能留存至今，這可能也是目前僅存屬於有西伯利亞戰俘經驗的臺籍日本兵的唯一一面武運長久旗。
 

延伸閱讀：被蘇聯俘虜的日軍，他們在西伯利亞的記憶──《零下六十八度：二戰後臺灣人的西伯利亞戰俘經驗

那一年，學生制服換成了軍裝

陳旺（チンオウ）在 1925 年出生於臺中州員林郡溪湖庄（今彰化縣溪湖鎮），1940 年溪湖公學校高等科畢業後前往東京遞信省遞信講習所接受通信官署事務人員的養成訓練。1942 年陳旺自遞信講習所畢業後任職於麻布郵便局外信課，1943 年進入日本大學經濟學部就讀，同年日本政府為了補充預備役軍官，全面廢止在學學生延期徵集，對所有學生進行徴兵檢查，因此陳旺在 1944年 7 月響應學徒出陣加入日軍，下圖是他入伍前所拍的照片，當時他 19 歲，也就是親友致贈他武運長久旗的時候。
 

可能因為陳旺曾在麻布郵便局任職，在旗子的右下方可以看到「麻布郵便局長」的簽名，左上方則有「蘇伯印」的簽名，他是陳旺從蘇聯遣返回日本後創立公司的合夥人之一。另外，可能由於陳旺剛入伍時的所屬部隊是位在靜岡的第 7 航空教育隊（浜松航空教育隊），因此旗子的上方還畫了四架軍機。根據陳旺親筆寫的履歷書，1945 年 1 月他所屬部隊是滿洲佳木斯航空教育隊，8 月被派駐到老蓮並在該地迎來終戰，但根據厚生勞動省提供的資料，其終戰時所屬部隊為第 10 野戰航空修理廠，雖然兩份資料記錄的部隊名稱不同，但位置都是滿洲的佳木斯一帶，而終戰時陳旺的所在位置，也是他成為西伯利亞戰俘的關鍵因素。
 

終戰帶來另一場磨難

1945 年 8 月 15 日，日本裕仁天皇發表「終戰詔書」廣播，9 月 2 日日本簽署向同盟國投降的文件，隨後「聯合國最高統帥第一號命令」發布，其中規定位於滿洲、北緯三十八度以北之朝鮮半島部分、庫頁島及千島群島等地區之日軍部隊向蘇維埃遠東軍最高總司令官投降，於是位在上述地區的日軍依此命令陸續被蘇聯軍隊解除武裝，雖然依據波茨坦宣言（或稱「波茨坦公告」）第九條：「日本軍隊在完全解除武裝以後，將被允許返其家鄉，得有和平及生產生活之機會。」但蘇軍並未在當地遣返日軍，因為早在 8 月 23 日，蘇聯內部就已發布由史達林簽署的「蘇聯國防委員會第 9898 號決議」，宣布關於接收、安置和使用日本軍隊戰俘的一系列措施，因此，大約 60 萬名日軍被送到蘇聯和其加盟共和國以及蒙古的戰俘營拘留並強制勞動，其中包括了人數不明的臺籍日本兵，陳旺就是其一。由於戰俘營多位在冬季十分寒冷的西伯利亞，戰俘在寒冷惡劣的生存條件下，除了忍受飢餓還必須從事伐木、礦坑、修建鐵路等重度勞動，造成大約五、六萬名戰俘死亡，死亡率高達百分之十。而由於蘇、日兩方都沒有針對戰俘中臺籍日本兵的相關資料，以至於迄今戰爭已結束將近八十年，仍難以確認西伯利亞戰俘中的臺籍日本兵人數，也無法得知死亡的戰俘中是否有臺灣人。
 

當記憶塵封，只旗幟遺留

也許是這面簽滿親友祝福的武運長久旗還是為陳旺帶來了一點好運，他被蘇聯拘留近兩年後在 1947 年 7 月被遣返回日本。之後他復學日本大學經濟學部，畢業後為了維生，曾在千葉船橋的黑市經商，後與蘇伯印等人創立毛線公司，並跨足餐旅業。戰後他曾是無國籍者，後來恢復中華民國籍，沒有歸化日籍，曾擔任千葉縣中華總會副會長，於 2019 年在千葉過世。也許因為西伯利亞戰俘經驗多是痛苦的回憶，他鮮少對外人提及，入伍前為留念拍下的獨影和這面武運長久旗，於是成為他少數遺留的戰爭記憶，見證這段冰封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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