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殺死福爾摩斯！」為了騰出時間鑽研唯靈論，執意賜死名偵探的作家柯南・道爾

在卡通《名偵探柯南》裡面經常出現一個經典橋段：大家一起撞開了一扇大門，發現某某人在密室中死去，每個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正當案情膠著之際，某人突然想起一個傳說：多年前的某某案件造成了厲鬼還是冤魂，一定是這鬼魂來索命了！

管他是天狗、死去的親人還是千年女鬼，看過百來集的你我都知道，真相永遠只有一個。而不變的真相就是：裝神弄鬼經常都是假的，更多是人在那邊假鬼假怪。等到浮誇的音樂響起，沉睡的小五郎就會揪出這個可悲的平凡人。一天又再度平安的過去了。

事實上，不只名偵探柯南，在所有的偵探故事中，鬼魂都是不被允許的存在。好的偵探必須信奉理性、科學，抱持強烈的懷疑精神，永遠根據事實進行判斷。

不過，以上說法只限於名偵探本人，至於名偵探身邊的人，這可就難說了。我們知道名偵探往往都有個天真愚昧的朋友。

但是⋯⋯如果這個愚昧的傢伙，不是別人，就是創造出這位名偵探的作者本人呢？

今天故事的主角，就是亞瑟・柯南・道爾爵士（Sir Arthur Ignatius Conan Doyle），大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之父。

被醫學耽誤的大作家，創造出天下第一神探

柯南道爾生於 1859 年，他的本業雖然是醫學，但一直對文學充滿興趣，尤其醉心於歷史小說，他的夢想就是像狄更斯、雨果那樣寫出《雙城記》、《悲慘世界》這類反映現實的史詩巨作。

不過，柯南道爾在歷史小說方面沒能取得成功，早期的幾篇作品都沒有引起任何迴響。直到 1887 年，他在雜誌上發表了第一篇偵探小說〈血字的研究〉（A Study in Scarlet），這篇故事一炮而紅，主角「夏洛克・福爾摩斯」更從此成為偵探的象徵人物與代名詞。

福爾摩斯這一角色，據說是以柯南道爾在醫院認識的一位醫生為原型，據說這位醫生和福爾摩斯一樣，能夠一眼從眾多細節中推敲出大量資訊。而在柯南道爾筆下，這位名偵探不僅善於觀察，更精通化學、密碼學、生物學，還是西洋劍兼拳擊高手。他幾乎不曾流露感情，思考就如機器一樣精確。

柯南道爾一生總共寫了 56 篇以福爾摩斯為主角的短篇小說、4 篇長篇小說，產量相當豐富。柯南道爾在寫作方面不僅才氣縱橫，更是個快筆，據說他大約一週就能寫完一篇故事，而且完稿後就從不修改。但在動筆之前，他必須花費大量時間構思、四處取材，有時甚至要花上好幾個月才能收集到足夠的材料。

在 1887 至 1890 年間，柯南道爾勤勤懇懇地不斷創作作品。然而，在 1891 年，柯南道爾在寫給母親的一封信中卻說：

我想殺死福爾摩斯！

他抱怨：「福爾摩斯佔用了我太多時間，讓我沒辦法做更重要的事。」母親大驚，立馬表示反對：

有什麼事情比福爾摩斯更重要？我不許你這麼做！

確實，對於此時創作力依然豐沛、也早就放棄寫歷史小說的柯南道爾來說，有什麼事會比讓福爾摩斯繼續破案、繼續活躍更重要呢？

我必須殺了福爾摩斯！

要解開這個謎，除了依靠事實，或許我們還得借助一下另一位神探赫丘勒・白羅（Hercule Poirots）的心理分析與想像力。仔細觀察柯南道爾的性格。我們會注意到一件事：柯南道爾在創作福爾摩斯這個角色時，是極度的理性、嚴謹。但他還有截然不同的另一面，也就是對神秘與不可知世界的狂熱興趣，包括鬼魂、死後世界與靈媒儀式，都令他深深著迷，與講究客觀的福爾摩斯形成鮮明的對比。

1887 年開始，柯南道爾開始一系列的超自然調查。他參加了至少 20 次的降神會、心靈感應實驗。他公開宣稱自己是一名唯靈論者，唯靈論者認為靈魂是永遠不死的，只是暫時寄居在肉體之中。而身負特異功能的人，則可以將靈魂召回，並為雙方傳遞訊息，也就是所謂的靈媒。

耐人尋味的是，柯南道爾寫信向母親抱怨的時間，剛好也是柯南道爾對唯靈論研究興趣大增的時期。這讓人不禁猜想：會不會正是因為這件「更重要的事」，讓他覺得不能繼續花費這麼多時間在構思案件上，因此悄悄對這位天下第一名偵探動了殺機？

被復活的角色與被召回的靈魂

不顧母親反對，1893 年 12 月，福爾摩斯在〈最後一案〉（The Final Problem）中（這標題也真是充滿雙關意味），與死敵莫里亞蒂教授同歸於盡。

毫不意外地，這樁命案在全世界引起了軒然大波，爆炸程度堪比總統遇刺身亡。上萬名不滿的讀者紛紛投書抗議、路過柯南道爾的房子丟擲石頭。《海濱》雜誌訂閱數瞬間狂跌了兩萬份，連英國女王也公開表示：「柯南道爾錯了！」

輿論和不諒解的眼光整整持續了十年，讓福爾摩斯重出江湖的呼聲依然不衰，出版社和雜誌也依然每年捧著高額稿費，央求柯南道爾重新寫作福爾摩斯故事。無奈之下，在 1903 年，柯南道爾終於又發表了〈空屋〉這篇小說，讓福爾摩斯復活，並向好友華生醫生解釋他之前只是「假死」。

於是，柯南道爾犯下的這樁命案，就這麼以謀殺未遂收場。不過，儘管福爾摩斯復活了，但柯南道爾仍未放棄通靈術，依然熱心參加各種招魂聚會，甚至寫了好幾本與唯靈論有關的專著。

有人認為，柯南道爾之所以對招魂術與靈媒始終念茲在茲，部分原因是來自痛失親人的打擊。他的妻子路易莎（Louisa）和哥哥伊內斯・道爾（Innes Doyle）分別於 1906 年和 1919 年死於肺結核，而 1918 年，他年僅 26 歲的小兒子金斯利（Kingsley）、兩位妹夫、兩名姪子都在戰爭中身亡。也因此，柯南道爾從未停止嘗試透過招魂術，與他們繼續對話。

不管是讀者的憤怒抗議，或柯南道爾對神秘世界的信仰，在他們這份意志的深處，流動的或許都是同樣一股強烈的、萬分不捨的愛。他們不願、也不能接受，這個對他們而言如此重要的存在，將成為過去，成為永恆的靜止。

不信招魂者，將不得好死！

儘管如此，柯南道爾對於招魂術的擁護，卻讓他在另一個場合動了詛咒的殺機。

這次的當事人來頭不小，他是「史上最偉大的脫逃大師」——美國魔術師哈利・胡迪尼（Harry Houdini），他擅長從密密實實、捆住全身的手銬腳鐐中輕鬆掙脫，甚至可以在倒吊狀態、水中、密閉的箱子這類極端環境中進行表演。

哈利・胡迪尼是柯南道爾的好友，但兩人之間卻有個小小分歧。柯南道爾一直堅信：胡迪尼之所以能演出厲害的魔術，是因為他自己就是個靈媒，擁有常人所無的能力。而胡迪尼卻以揭破假靈媒為己任，憑藉一流的魔術師眼光，他經常能當場拆穿連科學家都無法看破的障眼戲法。

柯南道爾為了說服胡迪尼相信，在 1922 年決定邀請胡迪尼透過通靈術與他過世已久的母親溝通，並出動自己的第二任妻子珍妮擔任靈媒。在一連串儀式後，珍妮快速寫下了 15 頁來自「胡迪尼母親」的訊息，但魔術師只看了一眼就勃然大怒：

你這騙子，我媽媽的英文根本沒這麼好！

你怎麼知道她不是在天堂學了英文！

這次失敗的通靈經驗造成兩人的友情破裂，胡迪尼更加深了對通靈的不信任，更積極地四處拆穿假靈媒的戲法。柯南道爾惱羞之下，不久就和胡迪尼絕交。並在 1924 年 11 月寫了一封信給胡迪尼，指責：你明明自己就有神秘力量，竟然公然褻瀆招魂術，「罪有應得，你很快就會遭到報應！」

而這次，預言成了真，脫逃大師沒能逃過柯南道爾的這一詛咒。僅僅兩年之後，就以 52 歲的壯年過世。一般據說他是死於腹膜炎，也有一說他是他在魔術表演中被拳擊，因傷勢過重而死。更有人認為，胡迪尼是得罪了太多通靈者，因此被他們下毒謀殺。在 2007 年，他的後代甚至要求挖出胡迪尼的遺體重新驗屍，以確定他的真正死因，只是最終不了了之。

當然，在講究證據的推理之中，柯南道爾不可能是殺害胡迪尼的兇手。不過，他為了維護自己所相信的咒術，不但完全忽視更具邏輯的事實、推論，更不惜詛咒他人不得好死，這樣的行徑，實在很難想像福爾摩斯不會大搖其頭啊。

或許，柯南道爾本人，終究更像那個感情豐沛、過於浪漫的華生醫生，而不是理性講究邏輯的福爾摩斯。而那位一如機器般完美的神探，也早就對華生說過這句至理名言了：

我的朋友，你知道的，感情總是會影響一個人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