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菲勒創立標準石油公司時，汽油引擎根本還沒發明？當年的石油大王如何徹底改變工業革命

如果對商業故事感興趣的讀者，想必對約翰・洛克菲勒（John D. Rockefeller）這個名字並不陌生。但有趣的是，一提到這個人，有人心中浮現的是大慈善家、另一些人所想的則是吸血惡魔。究竟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為什麼一個不菸不酒、生活極度克制的人，卻如此渴望累積無盡財富？而他創立的標準石油公司又是如何帶領石油產業一飛沖天、甚至改變了整個工業革命的進程呢？
 
就讓我們一起來看看，洛克菲勒的財富密碼吧！
 

勤奮與勇氣，是抓住機運的重要要素

曾有人說過：讀偉人傳記就像是有人告訴你，「這是我當年中的頭獎彩券，你參考一下。」言下之意就是其他人的成功只是趕上了時機，並沒有太多的參考價值。
 
但我不同意，我認為讀偉人傳記與其說是要照抄別人的答案，不如說學習人家如何解題。約翰・洛克菲勒之所以能創立日後的商業帝國，與他的出身脫不了干係，說穿了就是一個字：窮。
 
1839 年，洛克菲勒生於紐約州中部的小鎮里奇福德。當時，這個小鎮還是一片荒涼，四周森林裡總是會出現一些野鹿、豹、野火雞等野生動物。他的父親是個江湖郎中，平日以賣藥、騙錢為生。從洛克菲勒小時候，他就不斷對兒子灌輸一個信念：錢！在這個世界上，只有錢才是最重要的！雖然父親算不上是個正直的人，母親卻是一個勤儉的浸信會信徒。因此洛克菲勒就在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教養下長大成人，也造成了日後洛克菲勒既貪婪又虔誠的性格。當洛克菲勒16歲時，他便迫不及待前往一個叫克利夫蘭的城市打拼。這便是他的第一項優點：勤奮。
 
每天早上八點，洛克菲勒就西裝筆挺、在每一條大街小巷裡找工作，即使是酷暑和走到腳磨破皮都無法阻止他。經過整整六個禮拜的嘗試後，他終於在 1855 年 9 月找到一份會計助理的工作。

找到工作讓他非常開心，而他也非常認真的對待這份工作。直到 50 年後，洛克菲勒都還會夢見自己要去收帳而驚醒大喊：「我要不到某某人的欠款！」之所以會這樣努力，根據洛克菲勒的說法，其實是因為恐懼：他如果在外面混不出個什麼名堂，就得回去依靠喜怒無常的父親過活。
 
幾年後，在一次機緣巧合下，他結識了隔壁公司的莫里斯・克拉克 ( Maurice B. Clark)。兩人一拍即合，最後克拉克建議：「不如我們各拿出 2 千美元、一起成立間農產品貿易公司吧！」
 
當年的 2 千美元等於 2023 年的 7 萬 6 千美元，可是筆鉅款啊！就算洛克菲勒砸鍋賣鐵也只能拿出 8 百美元，那剩下的一千多該怎麼辦？
 
他只有低頭向父親借錢。父親也蠻乾脆的：「可以，但一年要收十分利息。」

洛克菲勒同意了。就這樣，18 歲的洛克菲勒當上了老闆。這段年輕的拼搏歲月讓洛克菲勒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直到他 95 歲時，他還常常說：「那些在人生起跑點上、就必須自己奮鬥創業的年輕人，是有福氣的......」
 

黑色的「魔法藥水」

過沒多久，發財的時機就來了。
 
我們先放下洛克菲勒身處的克利夫蘭，轉頭看向東邊 200 公里，賓州一個叫做泰特斯維爾（Titusville）的小地方。這裡的村民主要都是純樸的德國和愛爾蘭移民，過著平淡而寧靜的日子。不過就在 1859 年，一位身著禮服、名叫德雷克（Edwin Drake）的陌生男子來到了這裡。而他的目的只有一個：要挖出一種叫做「石油」的東西！
 
原來那裡的石油非常豐富，有的時候甚至會直接漂在河面上。不過當時沒人知道石油可以幹嘛，因為不要說是汽油引擎了，那時連能不能拿來當成燈油照明都不一定。石油最大的用處頂多就是當成關節僵硬的塗抹劑。
 
但來自外地的德雷克知道，只要經過提煉，石油就能成為照明的燈油、甚至取代鯨魚油作為最好的照明材料。很快的，德雷克帶領工人架起鷹架，高度之高甚至讓村民大吃一驚：「需要這麼多塗抹劑，他的膝蓋應該很痛吧～」
 
但時間一久，德雷克身上的探鑽費就要見底了。終於到 1859 年 8 月的一個早晨，德雷克被自己的工人吵醒：「不要吵，我頭痛得很。」
 
工頭興奮的大喊：「挖到石油了！」
 
「好好好，知道了，」德雷克轉頭就睡，但突然又跳起來──這是世界上首次因為工業上的需要挖到石油礦脈，也因為如此，歷史被永遠的改變了！
 
一年過去，當洛克菲勒來到這裡探查時，整個小鎮已經擠滿了各種投機分子，他看著原來如詩如畫的山谷，如今已經被各路人馬的鑽油工具、機房給擠滿，人人都擔心石油很快就會被挖完，所以只能盡自己最快的速度、趕快從中大撈一筆。
 
但洛克菲勒不急，在日以繼夜的觀察石油、和其他物資的行情後，他得出結論：「現在下場還太早了。」
 
洛克菲勒的理由很簡單：如今大家都在一窩蜂開採，結果必定會是供過於求。他依舊耐心等待，果然到了 1862 年，他終於從報紙上看到自己等待已久的消息：「油價大跌！」、「三萬桶原油在產地滯銷。」
 
這時，原油價格已經跌到到 1 加侖 0.13 美元，但光是運送成本就高達 3 美元。所有人開始紛紛拔腿逃離石油業，這時洛克菲勒才認定：就是現在！
 
不過他的合作夥伴克拉克，卻不同意把資源投注在這隨時可能會倒的石油業上。最後兩人只能分道揚鑣，洛克菲勒此時已下定決心賭上全部身家，用 7 萬 2 千 5 百美元的代價接手公司，最後在1870 年改組，於是歷史上最知名的企業之一：標準石油公司成立了。
 

贏家通吃：小孩子才做選擇，洛克菲勒全都要

既然已經決定要在商業這條道路上前進，洛克菲勒知道商業是殘酷的，而 19 世紀又是一個達爾文主義盛行的世界，只要走錯一步就很有可能全盤皆輸。假設今天你是洛克菲勒、眼前有三個設置煉油廠的選項：

1. 石油的原產地

2. 靠近出口的沿海城市

3. 交通發達的中間站

你會選擇哪一個呢？
 

洛克菲勒選擇 3，將自己的煉油廠設置在五大湖畔的克利夫蘭。這裡有個天然優勢，就是可以接通伊利運河和伊利湖，且美國重要的三大鐵路也全都會經過這裡。沒多久，洛克菲勒的標準石油就成為當地數一數二的大型煉油公司。而就在 1872 年的一天，一位神祕人物找上了洛克菲勒，原來位是其中一家、也是規模最大的鐵路公司「賓州鐵路」董事長湯瑪斯・史考特（Thomas Scott）派來的代理人。他向洛克菲勒提出了一個「惡毒」的計畫：

原來，三大鐵路公司也一直都在削價競爭，但現在他們決定攜手合作，並邀請像洛克菲勒這樣的大型石油業者組成一個「鐵路大聯盟」，只要加入這個聯盟，就可以在運費上享有高達 25 到 40 %的祕密折扣。而沒辦法加入這個大聯盟的中小石油業者，就只能以原價、甚至更高的價格支付運費。

對洛克菲勒來說，如果加入這個大聯盟，他的公司會賺得盆滿缽滿、但其他的中小競爭對手則會死傷慘重。是你的話，你會接受嗎？

洛克菲勒接受了。

沒多久，其他的石油業者紛紛傳起謠言，說「運費好像漲了一倍」。後來不知道從哪邊洩漏了消息，中小企業發現鐵路公司跟大型石油業者竟然簽了這樣的殘酷協定！這是中小企業的生死存亡之戰，憤怒的人群搖旗吶喊著：「這個行業已走到關鍵轉折點，我們這群絕望的人正作最後的奮戰！」至於洛克菲勒，則被人說成「吸血鬼」和「克利夫蘭的惡魔」。

果然在眾人聲討下，這個計畫正式宣告胎死腹中。表面上洛克菲勒是戰敗了，但事實上，洛克菲勒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下一場行動：併吞。

原來，這場風浪早就造成所有中小石油廠商人心惶惶。在他們眼中，洛克菲勒就是一個可以操縱所有人生殺大權的人。而這時，如果標準石油公司的人前去找某間中小石油廠的老闆，說：「我給你兩條路：一條是把你的工廠賣給我、另一條是我在你旁邊直接蓋煉油廠，你想要哪條？」

藉由別人對他的恐懼，標準石油公司在短短幾個月就鯨吞了 26 家競爭對手中的 22 家，他甚至在短短 48 小時就買下 6 家煉油廠。這場併吞甚至被載入史冊，歷史學家稱之為「克利夫蘭大屠殺」。不過即使稱霸了整個石油工業，洛克菲勒仍然沒有停止戰爭，但這次他遇上的卻是另一個龐然巨獸。
 

最終目標：托拉斯

洛克菲勒怎樣也沒想到，這個對手就是他昔日盟友：最大的鐵路公司賓州鐵路（Pennsylvania Railroad）。

石油需要運輸，沒有鐵路的幫助，煉油廠的油不管品質再如何好，也只能放在儲油槽裡。然而 1870 年代後，一個新的技術「油管」出現了。也就是說，只要等油管鋪設完成，標準石油公司一扭開開關，石油就會像水龍頭一樣源源不絕地流出。這種新產品無疑會對鐵路業者產生巨大打擊，所以一開始洛克菲勒甚至認為，應該延緩引進這項新科技，以保障鐵路業者的利益。

但洛克菲勒沒想到反而是鐵路業者沉不住氣。在看到自己利益即將遭受重大打擊之後，賓州鐵路公司董事長史考特決定：要先搶占煉油產業！

於是賓州鐵路公司也成立了自己的煉油工業，對洛克菲勒來說，這是對標準石油公司的嚴重宣戰。但同一時間，這也是賓州鐵路的生死之戰。現在的情況很簡單：我和你之中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洛克菲勒果斷採取了行動──打仗需要錢，所以他立刻減少股東分紅、從歐洲引進多種技術，同時也與賓州鐵路的煉油廠打起了價格戰。很快兩大巨頭就砍的刀刀見骨，這時就是在比誰的家底硬了。

果然一年之後，賓州鐵路逐漸支撐不住。沒辦法，賓州鐵路只好藉由裁員和降薪來抵禦嚴重的赤字，但這竟然引發了工人的全面罷工，最後受到重創的賓州鐵路也只能和洛克菲勒低頭。1880 年代，標準石油已經控制全美 90 %的煉油產業，同時也迎來真正的榮景：1885 年，戴姆勒製作出第一台汽油引擎、1893 年，迪賽爾（Diesel）也製作出世界首台柴油機。石油正式取代了煤炭，成為工業革命新的推進動力，標準石油公司的財富也隨即暴漲。但沒想到才短短十幾年後，這個巨大的財富帝國就倒塌了。
 

結果是墨水的力量打敗了石油？

誰能想得到，弄垮石油帝國的竟然是一支筆。

事件的主角，正是洛克菲勒昔日的一位受害者，名叫艾妲・塔伯爾（Ida Tarbell ）。
 

艾妲出生於 1857 年，父親也是石油業的從業人員。不過當她 15 歲時，她卻看見自己的家庭被洛克菲勒活生生撕裂：當時，洛克菲勒正在侵吞所有的競爭對手，艾妲看著過去喜歡吹口琴、說些有趣故事的父親，變得越來越沉默、悲傷。她也看見那些接受洛克菲勒條件的人們，從原本驕傲獨立的企業家變成唯唯諾諾的喪家犬。當時她就認定：洛克菲勒的標準石油公司就是石油業的魔鬼，不管是抗拒或臣服，對每個人而言都是地獄。艾妲成人後，她成為一名立志揭發標準石油公司的記者。1902 年，在花了無數時間調查以後，艾妲開始了一系列的揭發報導。
 

每個月，無數讀者都閱讀到標準石油公司巧取豪奪的行徑：他們利用自己壟斷市場的地位，逼迫的上游石油業者乖乖就範；對下游零售商則威脅利誘，要他們只賣標準石油的產品；他們甚至要求議員做偽證。

艾妲也揭露了一則故事，主角是巴克斯先生的遺孀（Mis. Fred M Backus)。 巴克斯先生原本擁有一間油廠，也是洛克菲勒創業早期的朋友。但 1874 年，巴克斯先生染上肺結核不幸過世，洛克菲勒親自探望巴克斯的遺孀，當他一看見巴克斯太太的處境，不禁泫然欲泣，甚至和她一起跪下祈禱，並表示一定會開出一個合理的價碼，好確保遺孀的後生無虞。
 

遺孀感激涕零，她估算整個工廠總價值大約在 15-20 萬美元之間，但最後標準石油公司的開價居然是：7 萬 9 千美元。
 

巴克斯太太簡直不敢置信。於是她寫信給洛克菲勒，他回覆：這價格已經是看在我們是老交情的份上。如果妳不滿意，妳也可以自己開工廠。
 

遺孀看完信後，憤而把信件甩進了火堆。
 

在艾妲寫完連載時，她已經把標準石油公司與洛克菲勒，塑造成美國最可怕的吸血鬼。而後來1911 年，美國最高法院裁定，標準石油違反《反托拉斯法》，並將其拆解為 34 家新公司，也因此，這個石油巨獸就這樣解散了。

不過憑良心說，洛克菲勒真的有當時人說的那麼糟糕嗎？為什麼他如此渴望操縱石油業、難道真的只是因為無盡的貪婪嗎？
 

這還要說到他年輕時、第一次來到石油產地的景象。
 

在他貧困的童年裡，一入夜的世界總是一片黑暗。而當他抵達產油地、參觀第一口油井時，他便感嘆的說：「這是窮人之光。」
 

從此以後，他的目標便是「帶給人類便宜的光源」。然而那時他眼裡看見的，卻是炒短線的商人、瘋狂的競爭、還有各種亂象。從那時他就下定決心，要避免這些惡性競爭弄垮這個新生的產業。而在日後壟斷市場時，他也沒有任意哄抬價格，反而將日常用油價格壓低了大約 80%。正如他對一位合夥人說的：「我們要永遠記得我們是在為窮人們提供用油，而且必須是又便宜又好的油。」另外在退休後，洛克菲勒也搖身一變、成為最著名的慈善大王。他向芝加哥大學捐款 3500萬美元，一舉讓這小教會學校成為世界級的頂尖大學。最後人們統計，他在這一生共捐出了 5 億美元，將近是他三分之一的家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