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浪蕩子典型」:徐志摩
徐志摩小檔案
徐志摩(1897-1931),原名章垿,筆名計有:谷、詩哲、南湖、黃狗等,浙江海寧硤石鎮人。
五歲入塾啟蒙,即以聰明超儕輩。
1916 年,入天津北洋大學預科。
1917 年,入北京大學法科政治學門。在學一年。
1918 年,赴美留學,入克拉克大學社會學系習經濟。
1919 年,改入紐約哥倫比亞大學攻讀政治,獲碩士學位。期間偕劉叔和離美,到巴黎小住。
1920 年,赴英,先入倫敦大學政經學院,後轉劍橋大學,從拉斯基學政治。
1921 年,在英倫初識林長民及其女公子林徽音(因)。
1922 年,在柏林與夫人張幼儀離婚,自歐返上海。
1923 年,加入文學研究會,組織新月社,並在北大英文系執教,開始為北京《晨報》寫稿。
1924 年,初識王賡夫人陸小曼並相戀,鬧得滿城風雨,印度詩哲泰戈爾訪華,負責翻譯接待。
1925 年,赴歐旅行,暫避風頭。
1926 年,與陸小曼結婚,由梁啟超證婚,將一對新人大加訓斥。
1927 年,在上海光華大學執教,二年後兼在南京中央大學任教。
1931 年,由南京飛北平途中,因飛機失事遇難。年僅三十六歲。
徐志摩係民國以來最著名詩人,其著作甚多,包括新詩、散文、小說、戲劇等。傳記文學社在其死後,出版有《徐志摩全集》,可資參考。
彭小妍眼中的東方「浪蕩子典型」
研究浪蕩子美學的彭小妍認為,有「太陽王」美稱的法國國王路易十四是西方「浪蕩子」的完美典型,他身披貂袍,頭頂假髮,手握權杖,腰繫寶劍,一派王者風範,典型的皇家尊榮,帶領時尚風騷,令人印象深刻。她進一步指出,典型的浪蕩子應包括三個要件:
2. 致力於藝術的追求以及自我的創造
3. 持續不墜的跨文化實踐。
在東方,彭小妍以徐志摩為例,認為他具備浪蕩子的一切物質條件。
首先,徐志摩身為富商的後代,年輕時一表人才,五官精緻皮膚纖細;其次,他衣著講究,總是身著絲質長袍,外加鑲有寶石或玉質鈕扣的短褂,連他的鞋子也十分特殊;在棉襪與黑緞鞋之間,他的兩足以方巾包裹,形成扇狀。眾所皆知,他一生配戴金邊眼鏡。
再者,為了開創完美的自我,他也是一個積極的旅行家,雲遊世界各地,尋訪名師學習。據說在他二十四歲之前,對他而言,相對論及盧梭的社會契約論,遠比詩要有趣得多。1921 年他在倫敦首次墜入情網,火車過山洞時一吻定情,從此苦追林徽音不捨,並開始寫詩。不幸的是,林女早已在其父和梁啟超的安排下,與任公的兒子梁思成訂了婚。
就當時而言,徐志摩並非單身,其年方二十的妻子是五年前憑父母之命結婚的,他亦曾十分喜愛她。為了避免醜聞,林徽音由其父親帶回中國,而徐本人卻在美麗善良的妻子第二胎待產之時,狠心地與她離婚。他固執地毀棄了自己的婚姻,卻又得不到新愛,如同一個典型的浪蕩子,與女人複雜的關係似乎是他的宿命。
另一方面,1922 年在他返回中國之前,徐志摩已經遍遊過英國、柏林、巴黎、新加坡、香港和日本,不愧是一位積極的旅行家,但無疑也扮演著獵豔者的角色。他在每個地方都邂逅了難以計數的摩登女郎,並一一描繪她們令人驚豔之處。
他的第二任妻子陸小曼是個典型的摩登女郎,能通英、法語,後來兩人的關係變成一場災難。陸的第一任丈夫王賡也是梁啟超的學生,在離婚後嫁給徐志摩。婚後,徐志摩容忍陸的婚外情,縱容她與情夫終日臥床食鴉片,自己則奔走於上海、北京之間,在大學兼課以賺取鐘點費來支應太太的奢華生活。其後,他接受胡適的聘請到北大擔任全職教授,卻又常被召回上海,終於喪命於墜機事故。
有「中國拜倫」之稱的徐志摩,生命中前後有三個女人。第一任妻子是美德的典範,但智性上遠不如他,絕非摩登女郎之類。林徽音代表了他理想的自我投射,兩人對新詩的押韻及音樂性所見略同,視新詩為革命性的文學媒介。這是他尋尋覓覓、渴求完美的另一半。最後,徐志摩在陸小曼這位摩登女郎身上,看到了潛力,希冀她成為自己的靈魂伴侶,但終究飽受太多的折磨,也因她而英年早逝。
徐志摩之《巴黎的鱗爪》
徐志摩是個憂鬱型的詩人,也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人,更是一個超塵脫俗的文士。他愛美、喜歡自由、敢愛、熱衷旅行、是個既寫詩又寫遊記的浪蕩客。他三度遊歐,留下《歐遊雜記》,最懷念的還是康橋。
因為在美國兩年,徐志摩忙得是上課、聽講、寫考卷、嚼口香糖、看電影、賭咒。在英國,他也住了兩年,忙的卻是散步、划船、騎自行車、抽煙、閑談、吃五點鐘茶奶油烤餅、看閒書。在康橋,不上課、不聽講、不考試,與英國名士交接,接受康橋文化的洗禮。
徐志摩到法國是短期過客,與陳寅恪、傅斯年、錢鍾書等人一樣,身分都是重量級的過客,早有文名或令譽,他們的一言一行或交遊都是後人研究考證的熱門話題。不同的是,徐志摩留下〈巴黎的鱗爪〉一文,成為後代士子爭相傳誦的作品,與〈我所知道的康橋〉、〈再別康橋〉、〈康橋、再會吧〉等得意之作,相互輝映。
巴黎曾是多少騷人墨客吟詠,多少文豪大師謳歌頌讚的天堂樂園,又是多少黑鄉遊子夢寐以求的人間仙境。但徐志摩筆下的巴黎,超塵脫俗,別有新意,與眾不同。《巴黎的鱗爪》一開頭便深深地吸引著你:
咳!巴黎。到過巴黎的一定不會再希罕天堂;嘗過巴黎的,老實說,連地獄都不想去了。整個的巴黎就像是一床野鴨絨的墊褥,襯得你通體舒泰,硬骨頭都給蔴酥了的。……讚美是多餘的,正如讚美天堂是多餘的;咒詛也是多餘的。
香草在你的腳下,春風在你的臉上,微笑在你的周遭。不拘束你,不責備你,不督飭你,不窘你,不惱你,不揉你。它摟著你,可不縛住你;是一條溫存的臂膀,不是根繩子。它不是不讓你跑,但它那招逗的指尖卻永遠在你的記憶裡晃著。多輕盈的步履,羅袜的絲光隨時可以沾上你記憶的顏色!」
「但巴黎卻不是單調的喜劇,塞因(納)河的柔波裡掩映著羅浮宮的倩影,它也收藏著不少失意人最後的呼吸。咖啡館,和著交頸的軟語,關懷的笑響,有踞坐在屋隅裡蓬頭少年計較自毀的哀思。
文章甚長,單是摘錄的這數段便夠你嚮往神馳或回味無窮!我不敢說,只有徐志摩才寫得出這樣瀟洒而又感情豐富的文章;至少,有了這位浪蕩型的巴黎過客,為巴黎留下色調繽紛的彩筆,更增旅人們對花都的萬種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