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源村】花蓮哪來的「廣東路」？一段被遺忘的後山客家文化史

位於花東縱谷中段的瑞穗，以豐富自然資源與景觀馳名，一直是花蓮的觀光重地。除了大眾再熟悉不過的牧場之外，瑞穗鄉北境與萬榮鄉交界處的富源村，有著富源森林遊樂區、蝴蝶谷溫泉等知名景點，也是觀光客必訪之地。不過，當你跟著地圖的指引來到清幽的富源村，或許會對路名困惑起來：咦？花東縱谷怎麼會出現「廣東路」、「廣東庄」？難道這裡住著廣東人嗎？

二戰後中華民國開始對臺灣進行街道改名，許多城市都開始出現以中國大陸各省或城市命名的道路，尤以臺北為最。但值得注意的是，富源村這樣的地名現象，其實遠早於戰後的路名改革，而是來自清代以降花東地區的客家淵源。
 

你知道嗎？東臺灣的客家人口還不少！

根據《客家基本法》定義，客家人指「具有客家血緣或客家淵源，且自我認同為客家人者」。其中，「客家淵源」可以是由於配偶是客家人，抑或因工作、地緣等原因能講客家話，且認同自己是客家人，即可以一併計算，屬於廣義的文化認同範疇。於 2021 年，客家委員會發布了《110 年全國客家人口暨語言基礎資料調查研究》報告，內容包含一項有趣的調查：在《客家基本法》的定義下，各縣市有多少客家人口？

該項調查中，全國自認客家人的比率為 19.8%，排名最高的前五名縣市依序為新竹縣、苗栗縣、桃園市、花蓮縣、新竹市，以上縣市自認客家人的人口比率均達到 30% 以上，其中位於東部的花蓮縣高居第四名，排名第七的臺東縣也高於全國平均。從另一表格來看，我們也能看到客家文化在花蓮縣的重要性。客委會所列的「客家文化重點發展區」鄉鎮中，花蓮有八個鄉鎮名列其中，與桃園市並列全國第三。而依據估計，出現「廣東路」、「廣東庄」地名的瑞穗鄉，其客家族群人口也佔總人口數的三至四成，算是相當可觀了。

相信對臺灣史有所了解的讀者都知道，從清代至日治時期的很長一段時間，臺灣的客家人口在戶政上都被標記為「粵」籍，或是「廣東」籍。這是由於客家移民的籍貫大多來自廣東惠州、嘉應、潮州等州府，僅有少數例外是來自福建汀州。因此，我們可以直接推斷，「廣東庄」等地名應與當地住有客家移民存在直接關係。
 

「開山撫番」政策與進擊的漢人

那麼，花蓮瑞穗一帶的客家族群移民是在何時、又是在甚麼背景下移住而來呢？一切要從十九世紀末的局勢說起。
 
1874 年 5 月，牡丹社事件爆發，日軍登陸恆春半島，與斯卡羅原住民正面衝突。原先在福建擔任船政大臣，組建水師、船政學堂的沈葆楨受命來臺，開啟了一系列「開山撫番」的行動。從臺灣漢人居民與清廷的角度而言，沈葆楨除了為牡丹社事件進行「善後」，也是開啟臺灣開發史上新的一頁。因此，伊能嘉矩在《臺灣文化志》一書中形容「此次之善後，與往時不同，臺地之所謂善後，即臺地之所謂刱始也」。例如設立恆春縣，廢除出入蕃地的禁令，並移駐中路、南路撫民理番同知至埔里、卑南，展開大規模進入臺灣中央山地與後山地區的行動。
 

當時，「開山撫番」有一項重大任務，是分成北、中、南三路朝東臺灣開闢山路。對後山的原住民而言，這當然可能是威脅以往生活領域的侵略性行為。因此，清廷開闢山路的行動，基本上是由官員帶領大批兵勇，挾著武力分批進行開發的。其中的南路由南路理番同知袁聞柝執行，北路、中路則交由在臺軍階最高的臺灣鎮總兵吳光亮執行，負責璞石閣（花蓮玉里）、成廣澳（臺東成功）以北至岐萊（花蓮平原）、新城一帶的開路與招撫工作。
 
為了打通前往花東縱谷平原的道路，吳光亮在 1875 年便率領 2000 兵勇開拓道路。首先自林圮埔（南投竹山）啟程，一路向璞石閣進發，開闢出據稱寬達 6 尺，沿路都設有兵丁營壘的道路。此即為橫亙中央山脈，歷史最悠久的著名山路——「八通關古道」。